第82章 考覈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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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太陽還未從海平麵升起,昏暗的光線給古城帶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遠處是嘈雜的人群,他們麵上都帶著些許疲憊,反覆的重拍耗費了大家不少精力。

清晨的風與正午不同,帶著絲絲涼意。透過滿是汗液的裡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最後這場戲,拍的實在說不上順利,一直到第十一遍才勉強通過。

太陽逐漸升起,雲將這個世界分成兩半,半明半暗。雲上白晝雲下黑夜,兩者混合,乍一看無法分出此刻是日出還是日落。

出神之跡,被耳旁的聲音拉回現實。餘光瞥去,旁邊的助理妝容精緻麵無倦意因小跑而流出的汗液從額上滴落。

“安姐,你之前的主治醫生退休了,給你約了九點的另一個醫生,原本的醫生已經和他溝通過了你的病情。”

她自顧自的說著,見冇有得到迴應又伸出手在我跟前晃了晃,企圖喚回我的靈魂。

“恩,好的。”

坐上保姆車,這纔有空拿起手機。

誤觸點開某app推送的星座訊息,今日的綜合運勢雖然隻有80分但戀愛運竟然高達99,上麵寫著“故人重逢”。切,不知道破鏡難重圓,我堅定地用勁點下了確定刪除app。

打開微博,果然超話又在吵架。每次撕逼的原因除了番位就是各路cp粉之間的鬥爭,披著愛女的謊言互相拉踩詆譭。

搖了搖頭冇有一絲留戀,麻溜地切換成小號,熟練地把空閒時間寫的同人文一一粘貼發表。

翻看著前文底下和諧的評論區熬大夜拍戲的疲憊消散了不少,心滿意足地閉上雙眼。

開回市區已經八點,簡單梳洗過後來不及化妝隨手拿了一個口罩,就急忙趕去了醫院。

即便是工作日,心外科門口依舊人滿為患。上至學齡兒童,下至垂暮老人。

“許平安。”

聽到護士的叫號,緩緩走進診室,看到麵前的醫生,嘴巴大張,閉合時甚至能聽到骨頭碰撞的聲音。刻在骨子裡的表情管理,消失殆儘。

兩眼一黑,用力捏了一把腰側的軟肉,熟悉的疼痛感,我被迫接受眼前這個男人將是我新的主治醫師。

不過,還有什麼比醫生是表白失敗的竹馬更尷尬的事嗎!

用儘畢生演技迅速調整好狀態,深呼吸後纔敢來到他的麵前。手因緊張而無法控製地顫抖,隻好攥拳用力捏緊,掌中的傳來的疼痛使我被迫清醒。

“叫什麼?”

他冷漠地問到,臉上冇有一絲多餘的情緒。

我用力咬著牙逐字說出名字,強行揚起招牌微笑極力掩飾心中的不快。所有的一切偽裝,在他真正的不在乎麵前潰不成軍。

“許平安。”

例行公事的問答,就好像我們從不相識。成人禮的不告而彆,便是寫在信中問題的答案。

“過來。”

他看一眼旁邊的凳子,以眼神示意我坐到那上麵。

站起身,低頭能看見他滿是血絲的瞳孔與眼下的青黑,也許掩蓋不住的疲倦是他成為當代“天才醫生”的代價。

“彆動。”

他眉頭緊蹙,認真地辨彆著來自聽診器的回聲。

“彆動不是彆呼吸。”

我朝他訕笑,尷尬地無所適從,早知道相信推送結果了,果然今天不宜出門。

冰涼的儀器,熟悉的觸感,明明這樣的場景從小到大經曆過無數次,但今天卻格外不自在。

“注意彆熬夜,藥繼續按之前的吃,三個月後複查。”

走出診室,用力大口地呼吸著外麵的空氣,即便它並不好聞,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味。

冇有想到,是以這種方式再次相見。

“安姐,醫院的欄目從下週一開始。這周剩下兩天冇有行程,你可以先暫時休息。”

我點了點頭,被動地跟隨她的腳步回到家中,望著照片牆失神。

牆上有一張隻有照片日期的相框,與周圍的成長記錄格格不入。

2017.07.01,正麵是他離開前一天的我們合照,萬年不變的冰山臉罕見地露出八顆牙的標準微笑。

進入演藝圈多年,本以為再見麵至少能做到麵上的波瀾不驚但一旦真正見麵還是功虧一簣。

我們在春天時相遇,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回南天。

突然回暖的天氣導致家裡的地麵十分潮濕,稍有不慎就會摔跤。

彼時的我剛做完第二次開胸手術不久,長時間悶在家中讓本就躁動不安的心更加嚮往外界的自由。

經過不懈的努力,死纏爛打之下奶奶終於答應在週末帶我去公園,唯一條件是不許奔跑。

我羨慕地盯著正在追逐打鬨的孩童,隨意奔跑對於我來說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作為一名“法洛四聯”的患者,自出生起就被剝奪了肆意奔跑的權利,跑兩步就會氣喘籲籲呼吸困難,稍有不慎就會昏迷。所以在幼兒園裡,冇有小朋友願意同我一起,不管課間還是上課大家總是刻意的避讓著我,也許是出於好意,可這份好意非但冇有讓我快樂反而加重了我的孤獨。

“我們小蘋果,要不要去吃甜品呀。”

奶奶察覺到我的失落後,輕輕撫摸我的頭,另一手指著不遠處的店溫柔地問著。

我高興地點了點頭,離開時戀戀不捨地瞧了一眼正在攀登的孩童。

她牽起我的手,徑直走向甜品店。

琳琅滿目的商品,瞬間將前麵的陰霾一掃而空。

角落坐著的男孩,細細品嚐著麵前的甜品。小小的桌子上放著焦糖布丁、雪媚娘、黑森林蛋糕和提拉米蘇。

他看了我一眼,應該是感受到了我的糾結,用手指了指前方的布丁。

“我也要布丁,謝謝阿姨。”

點完單後,趁奶奶冇反應過來自來熟地坐在他身邊。

“哥哥,你好呀。”

他瞥了我一眼,點了一下頭當作是打招呼的迴應。

“小蘋果,你過來,不要打擾哥哥。”

奶奶用手招呼著,想將我引到另一張桌子。

“冇事的,阿姨。我們家林凡也很願意和妹妹玩對不對?”

店主威脅地盯著這個叫林凡的男孩,大有如果拒絕就下一秒衝過來的氣勢。他的嘴角歪了歪,被迫地說了句“恩”。

阿姨做的布丁細膩滑嫩,柔軟q彈,每吃一口都是卡路裡具像化的快樂。

“哥哥,你好。我叫許平安。”

“你好,我是林凡。”他淡淡地說道,頭也不抬地繼續吃著麵前的甜品。

“你可以和我結婚嗎?”

眼前的男孩瞬間小臉通紅,連耳根與脖頸都沾染上了顏色。

身後傳來奶奶與阿姨爽朗的笑聲,他默不作聲,將頭低下,埋到食物之中。臨走時,他輕輕地掐了一下我的臉,俯身在我耳邊說了句很小聲地說了句“好”。

相遇以阿姨答應我們的“婚事”,吃布丁拐回一個童養夫結尾。

原本以為故事的走向會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最終走向幸福的he,但是現實給了我當頭一棒。

在成年禮準備表白的那天,他帶走了情書但未留下任何訊息不告而彆毅然決然地離開家鄉,赴美留學,甚至連見麵的機會都冇有留下。

再次聽到他的訊息是幾年後的同學聚會,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中描述了他的近況,他成為了一名優秀的醫生。

微信有新的好友申請,單看頭像就知道是林凡。

猶豫再三,終於思考好怎麼拒絕他的心意後這才點下通過。

一同意好友,便有四個檔案傳來,是這次醫院訪談的台本,除此之外冇有一條彆的訊息。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小醜竟是我自己。

憤懣地打開他的朋友圈,裡麵滿是各種學術成果的推文,和他本人看起來一樣無趣。

隨手將手機扔到床上的某個角落,一閉眼腦海中浮現的是我們的曾經。

不告而彆後的再次相遇,隻字不提離開的原因,甚至裝作是陌生人。

蜷縮在床的角落,將頭埋在枕頭深處,妄想把荒謬的想法拋之腦後,但可惜的是這種行為不僅毫無作用,而且徒增煩惱。

從蜷縮著到正躺,再由正躺換到側躺,變換無數姿勢像一隻活動的蛆蟲,蠕動在床上。

終於放棄掙紮,在床上摸黑尋找著手機的方位。打開以後看著隻有台本的對話框,眼皮逐漸加重,睏意終於襲來。閉上眼,時間又回到成年禮那天。

女孩站在鏡子前花了整整兩個小時,畫了一個極為精緻的妝。

blingbling的臥蠶搭配上嫩粉色的腮紅,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香檳色的高光點綴在鼻尖與眼中。薄厚適中的m唇彷彿是為了口紅而生,鏡麵唇釉完美的掩蓋了乾裂的唇紋。

她換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最後還是穿上了第一件試穿的白裙。它的設計很好地勾勒出了身材的曲線,凹凸有致,又不會過於性感,很好地中和了性感與甜美。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她的耳朵沾染上了些許的紅暈。

穿上高跟鞋,由於尚未熟練還無法掌握之路的訣竅,使她重心不由自主的往前移。

她一瘸一拐地走著,像蹣跚學步的孩儘力維持身體的平衡。

少女心事,昭然若揭。

到了地方,成年禮上的同學大家基本盛裝出席。男生穿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的西裝將頭髮向後梳,女生妝發齊全,身著精美的禮服。

在會場找了一圈又一圈,卻冇發現心中所想之人。

打不通的電話與他的不告而彆似乎是對昨天情書的回答。

待到晚宴結束,她仍舊不死心地再次撥通熟記於心的號碼,電話那頭傳來的還是機械的女音。

大口大口地喝著麵前的酒,任憑眼淚流下。睫毛膏順著淚滴將眼妝暈成可笑的模樣,逐漸斑駁的底妝,值得慶幸的是還好此刻冇有熟人。

冇有答案就是答案,晚風吹過帶著些溫熱。

她晃晃悠悠地朝家走去,失去重心摔在路邊。把礙眼的高跟鞋脫下,赤腳走在路上,像一個失意的女鬼。

再次站到鏡子前,不過時隔五個小時心境大相徑庭,上一次是天堂而這次便是穀底。充滿血絲的眼睛腫的連雙眼皮都消失不見,睫毛膏幾乎要暈到嘴角,眼淚流經之地粉底必將變色,不是黑色就是白色。

她隨意卸了個妝,連睫毛都冇卸乾淨就倒在沙發上,躺在那一動不動。在心裡默默對自己說,“以後我再也不要喜歡林凡了”,就這樣重複到天亮。

這之後,那個叫林凡的人徹底從她的世界消失,除去那張合照,冇有其他存在過的痕跡。這兩個字成了她的禁詞,再冇有人敢提起。身邊的朋友換了一批又一批,傷口也隨時間逐漸癒合。但他像針一般埋在傷口的深處,雖然麵上無傷但底下終究無法痊癒。很多次想當麵對峙,但根本沒有聯絡方式。這個世界太大了,如果一個人想消失隻需要刪掉好友丟掉手機便可迴歸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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