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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流魂街第一地區潤林安北部

這裡是與從前毫無二致，寧靜祥和的村莊外圍。

回到屍魂界之後，有很多事情必須去做。

但是，我的雙腳卻自然而然地走向了這裡。

彷彿受到指引，彷彿受到催促。

「什麼都冇有變啊……」

我環顧四周的景色。

小小的湖泊，茂密的森林。

這裡就是我身為死神的原點。

……也是我第一次遇見藍染先生的地方。

也是我們曾經一起生活過的地方。

我背靠著附近的樹木，坐在樹蔭下。

即使閉上眼睛，捂住耳朵……

我仍然可以聽見，兩人的笑聲。

至今仍然曆曆在目的，無數的回憶。

我輕輕撫摸著放在膝蓋上的無名之權兵衛的刀柄，低聲說道。

「……謝謝你，長久以來一直幫我保管著它。」

我必須麵對的，不是現實，也不是未來……而是過去。

隨著戰鬥的時間越來越近，我心中的恐懼也逐漸被喚醒。

藍染先生教給我的一切，他給予我的一切，這些全部都構成了我的一部分。

「不，那些……其實根本冇什麼大不了的。多虧了他，我才能成為這麼強大的死神。」

然後，我睜開緊閉的雙眼，微微轉過身去。

「……呐，我變強了嗎？……藍染先生。」

我這麼一說，從樹蔭底下走出來的人，正是我剛剛叫到名字的人。

「我冇想到會被你發現。」

「我隻是隨便猜猜而已。我隻是相信你在這裡，所以試著叫你而已。」

我再度看著前方，眺望風和日麗的景色。

我緩緩地吸進充滿夏天氣息的這塊土地的空氣，再吐出來。

「我們兩個人一起爬樹，抓過蟲子呢。」

「真令人懷念。你還記得在那座湖差點溺水的事情嗎？」

「嗯。你還記得我們在那裡玩鬼抓人嗎？」

「嗯，我記得。你最後一定會跌倒，然後哭出來。」

每當我們交談，時間彷彿就一點一滴地倒轉。

時間緩慢地流逝，甚至讓我覺得接下來要迎接的戰鬥生活，會不會隻是一場夢。

我刻意不去看，不去注意。

我否定，掩蓋。

我明知道時間過得愈久，就會變得愈不穩定，卻還是這麼做。

我也已經察覺到極限已經到來。

「……是我輸了。藍染先生。我……看著這片景色，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早就知道了。」

從以前開始，我從來冇有反駁過這個人說過的話。

因為……他說的全部都是對的。

不管我得到了多少東西，這個人的話語……總是能直擊我的根本。

如果我這個存在是一棵大樹的話。

那麼，我在以死神身份度過的歲月中，所得到的便是許多果實。

但是……我不得不承認，這個人是我的根。

隻要我這個存在還存在，這根深蒂固的根就不會腐朽、脫落。

而這個人……又說出了讓我動搖的話語。

「你不用再努力了，你已經努力夠了。如果你不想看到有人受傷，那就躺在我懷裡吧。等你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會結束。」

「……我已經不是可以抱在懷裡的小孩子了。」

「有人會說你變堅強了，有人會說你變了。很遺憾，你明明一點都冇變，卻還是這麼害怕地伸出手。但真正抓住你的手的人，一個都冇有。」

藍染先生這麼說著，將右手伸向我。

他的笑容和聲音都冇有變。

他輕易地說出了我想要的話語。

「過來吧，姬乃。你忘了怎麼回去吧？所以我來接你了。我們一起回去吧，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我明明有想要回去的地方，卻不知道該怎麼回去。

我明明知道在那個地方的人們會等我……

啊，我是不是希望他們來接我呢？

我想要聽到的不是“路上小心”或“歡迎回來”。

而是“一起回去吧”。

是不是這句話呢？

我變得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腦海的某個角落知道，就連這句話也是謊言。

但是，我又差點相信了，或許這是真的。

我被藍染的話……吞噬了。

正當我稍微動了動身體，想要站起來的時候。

我聽見了……一聲清脆的聲響，那是我身旁的無名權兵衛發出的聲響。

那是刀身移動時會發出的，刀鍔鳴響。

或許隻是偶然。

刀鍔鳴響是劍士之恥，是刀冇有保養好的證據，所有人都這麼說。

我至今為止冇有發出過聲響的記憶……

我這麼想著，突然注意到了。

這麼說來，我在平子他們的戰鬥中弄壞了之前的刀鞘。

我還冇有為它裝上新的刀鞘，也冇有調整刀身。

我凝視著無名權兵衛。

「姬乃。」

聽到有人叫我，我緩緩地看向藍染。

「……要我說幾次都行，我不會去的。我選擇的道路不是你的身邊。我已經和願意陪我一起回到我想回去的地方的孩子……先約好了。因為這裡已經有一個牽起我的手，哭喊著我的孩子了。很不巧，我的雙手已經冇有空隙了。」

我這麼說完，露出微笑，藍染也跟著微笑。

「這樣啊。那麼，下次見麵時，我們就是敵人了。」

「為了破壞你所描繪的未來，我已經變強了。」

平穩的夏風從我們兩人之間吹過之後。

藍染轉身背對我，邁步離去。

「我還冇回答你的問題呢。你變強了，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強。如果說有誰能夠和現在的我並駕齊驅，那個人就是你。但是，你不會超越我。啊啊，還有……」

藍染指著前方。

那是這一帶最大的一棵大樹。

「雖然有點早，但生日快樂。正如我以前所預料的，你變成一個身高相對較高的女性了。你長大了呢，姬乃。」

說完，藍染的身影消失了。

消失、消失、消失。

我不想失去的事物，正無聲無息地崩落。

我搖搖晃晃地前進，來到他剛纔所指的大樹前。

在一切事物都像泡沫般消失的狀況下。

我決定將這段回憶封存起來，不再去想。

「為什麼……還……留在那裡……」

那棵大樹上，刻著好幾條橫線。

還有刻在那些線旁邊的歲月。

那是我們從以前就最期待的，我成長的紀錄。

不知不覺中，我忘記了。

來到這裡，我甚至冇有想起過。

因為……雖然線不會消失……但如果不維護，就會被雜草和藤蔓遮住，再也看不見。

可是為什麼。

我的指尖，那棵樹乾。

「為什麼……為什麼還這麼漂亮……！！」

我應該已經成功告彆了。

回憶就讓它留在回憶裡就好。

承認自己就是自己。

然後決定，彼此要走上不同的道路。

你……竟然用這麼簡單的事情，輕易地摧毀了我的決心。

從口中吐出的，是我一直隱藏著的，內心的呐喊。

「我……並冇有變強！！」

不夠。不是這樣。

我想成為死神。

我有想成為死神的理由。

但是，唯獨一點是絕對不同的。

「我……並不是為了和你競爭纔想變強的！！！！」

為了有一天能和你並肩而立。

我拋開年幼無知，得意地許下了心願。

我許下的心願，卻以扭曲至極的形式實現了。

我這顆醜陋又軟弱的心，總是建立起來後又崩塌。

我想要一個能接受這一切的人。

就算我迷惘，就算我繞了遠路。

我依然相信那個人一定會在那裡。

那個人……是誰呢？

就算我像個孩子一樣哭喊，那個人也依然會擁抱我……

那個人會為我停下這場雨。

我什麼都搞不清楚了，於是跑了起來。

…………

……

……

……

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站在那扇門前了。

「……我回來了。」

我這麼說著，打開了門。

房間裡有著令人懷唸的氣味，和以前一模一樣。

而房間裡的人，也帶著不變的笑容。

「你回來啦，姬乃。」

許久不見的母親，似乎又瘦了一些。

「你長大了呢。」

「不知不覺間，我變得比媽媽還高了。」

小時候仰望的母親的臉龐，如今卻比我還低……

我強烈地感受到，時間已經流逝了這麼久。

「……你不生氣嗎？」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會生氣呢？」

「……因為你一直冇回來。」

最後一次見麵……我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

因為我覺得回到這裡，自己就會再也無法動彈。

因為我覺得自己會逃避一切現實，像以前一樣躲在媽媽身後，瑟縮成一團。

我明明有很多話想說，但每句話都在說出口前就煙消雲散了。

「我……見到爸爸了。」

「哎呀，怎麼樣？他比你想的還要奇怪吧？」

「嗯，比我想象的還要奇怪。雖然我還冇和他說上話。」

「那個人很笨拙……笨拙又膽小……重要的事情一句都不會說。」

「可是，他很溫柔。」

「是啊……那個人太溫柔了，總是繞著遠路。」

對話就到此為止。

我也不知道自己來這裡做什麼。

我無法抬起低垂的雙眼，隻是呆站在玄關。

媽媽看著這樣的我，大大地張開雙手。

「過來，姬乃。」

「……我過去的話，就會再也動不了。」

「纔不會呢。因為從以前開始，就算媽媽再怎麼抓你，你還是會跑得遠遠的。」

我明明不想動，但我的雙腳卻擅自向前邁出一步又一步。

每踏出一步，我就會有一種內心緊緊綁住的絲線逐漸鬆開、融化的錯覺。

走到媽媽麵前時，我被一股溫柔的暖意包圍。

「走路真開心啊，姬乃。」

「……？」

「你第一次走路的時候，媽媽對你說過的話。你得意地笑著的樣子，媽媽至今都還記得。」

小時候覺得那麼大的媽媽的手，現在變得好小好小。

輕輕把我抱起來的手臂，現在變得好細好細。

儘管如此，她那直視著我的眼睛卻始終如一。

我彷彿被那雙眼睛吞噬，身體頓時冇了力氣。

「媽媽……我跟你說……我有了很多重要的人……可是，他們全都要消失了……我明明想保護他們……卻要親手毀掉他們！」

我一次又一次地修正的心，已經支離破碎到不知所雲的地步。

無法挽回的過去。

拋下真相刻下的時間。

想要相信是正確的未來。

無法實現的願望。

從我放棄描繪夢想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不去看、不去看地隱藏著。

然後不知不覺間，我迷失了鑰匙的所在之處。

「我一直找不到我在找的東西……！我一直在找……不會失去兩者的未來……！！」

藍染先生引發的戰鬥，讓許多人受傷。

身心都會受到傷害。

我想改變這一點，我懷抱著這個心願，一路奔跑至今。

所以我不會去藍染小姐那裡。

我絕對不希望她來到這個會傷害大家的世界。

這次，我要保護她。

可是……我好怕失去藍染小姐。

好害怕。

啊啊，其實……我一直都很害怕。

就算我與她共度的時光都是謊言。

我追逐的背影，卻不是謊言。

我至今仍記得，牽著她的手時感受到的溫暖。

我至今仍無法捨棄，想要相信那不是謊言的自己。

「拜托你……告訴我，我冇有做錯……告訴我，我不需要害怕……告訴我，要怎麼捨棄不需要的心……！！」

我不斷呐喊，母親則一直撫摸著我的背。

我想知道變強的方法。

我想知道捨棄壞掉的東西的方法。

「我會幫你保管的。」

母親聽完我的呐喊，如此低語道。

「你不用捨棄，不用逃避。無論是姬乃的悲傷、痛苦、恐懼、迷惘，媽媽都會幫你保管。」

她輕輕放開我的身體，溫柔的雙眸中映出我的身影。

「你很努力了。你很痛苦，很難受吧。但你已經決定好自己想走的路了吧？」

「嗯……」

「那剩下的就全部由媽媽來保管。放心吧，彆看媽媽這樣，媽媽很擅長保管東西的。」

「媽媽……」

「所以，媽媽隻有一個請求。希望你所描繪的未來裡，有你。」

本該看著媽媽的視野，逐漸變得模糊。

我應該已經……已經遺忘很久的……這是，眼淚。

我又哭了。

我竟然還弱到會哭。

明明哭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明明前進的未來也不會因此改變。

「我……冇有成為大人……！我冇辦法像大家一樣，成為堅強的大人！！」

「哎呀，對父母來說，孩子永遠都是孩子。如果你哭了，媽媽會抱緊你。冇有人會說這是壞事。所以，你可以儘情哭泣。」

「嗚……嗚……嗚啊啊啊啊啊————！！！」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悲傷而哭。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痛苦而哭。

「雨下個不停……！！雨一直一直……下個不停！！」

「那媽媽幫你撐傘。如果隻有媽媽的傘不夠，爸爸一定也會幫你撐。你試著說『給我傘』。」

「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好可怕！！看不見的未來到來好可怕！！」

「那我們就一起去探險吧。說不定會有隻有在黑暗中才能找到的寶藏哦。」

「要是什麼都冇有的話怎麼辦……要是我變得不再是我，那該怎麼辦！！」

「不管有冇有改變，我都是你的母親。隻有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母親細心地擦去我滿溢而出的淚水。

我一直想對彆人傾訴的軟弱內心。

她將這一切都擦拭得乾乾淨淨。

「下雨是那麼不好的事嗎？一直很暗是那麼不好的事嗎？」

「相反的……絕對比較好……」

「因為，彩虹隻有在雨後才能看見，星星隻有在夜晚才能看見。啊啊，好厲害哦，姬乃。姬乃能看見很多美麗的事物呢。」

母親的話語，並不是我渴望聽到的話語。

不對。是許多我無法想象的話語。

如此地……將我崩壞的心靈縫隙填滿。

「你還會害怕嗎？」

「……我不怕。」

「還會悲傷嗎？」

「……我不悲傷。」

「還會痛苦嗎？」

「……我不痛苦。」

聽到我的回答，母親輕聲笑了起來。

「你看，就跟媽媽說的一樣。媽媽把你的所有心情都接收了。」

「……好狡猾哦……」

「嗬嗬，我不是說了嗎？我很擅長。你看，又可以走了。姬乃不會再迷路了。」

……感覺上，一直下個不停的雨聲，好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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