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寧可我負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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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州刺史劉表病故,從此荊州的軍政大權,皆落入劉表的大舅哥蔡瑁之手。

“請天使官回覆曹丞相,我荊州當順應天意,尊奉聖旨,絕不敢與大漢天子為敵,更不敢抗拒曹丞相的天兵。”

蔡瑁張允帶領荊州百官,恭敬的送走宣佈聖旨的天使官,然後回到荊州議事。

“雖然我們已經納下降表,可是不知道曹丞相是否相信?若丞相見疑,你我皆不能安枕矣!”

蒯越的眉頭緊皺,絲毫冇有釋懷的感覺。

蔡瑁納悶,不知道蒯越所說,到底是什麼意思:“曹丞相的旨意裡不是已經說的明白,隻要我們寫下降書,肯於歸順,便已萬事大結了麼?還要怎地?”

張允似乎明白了蒯越的一死,試著說道:“異度的意思,是說曹丞相懷疑咱們荊州的誠意,雖有降表,也不深信?”

蔡瑁恍然大悟,身上驚出了冷汗,麵色為之蒼白:“若曹丞相懷疑我們詐降,那我們更危險了!!”

如今降表已經送出,如果曹操的大軍壓境,蜂擁而來,開城門是不開?

若不開城門,則歸降是假,一陣攻城,襄陽化為焦土,生靈塗炭,他們這些氏族一個也不能活。

可若是開了城門,放任曹軍入城的話,曹丞相對待詐降的人,又是何種應對?

寧叫天下人負我,我不負天下人!

換言之,寧可錯殺天下人,不可令天下人有傷我一根毫毛者!

“他孃的!草率了!!”

蔡瑁跌足歎息:“蒯異度何不早說?早知如此,當時便不該讓那老傢夥死,隻要將劉表裝入囚車,押送到曹丞相的軍營之中,當麵獻給曹丞相,就能表達咱們歸降的誠意了!”

“如今……如何是好?”

龐氏家族的族長龐德公在旁,忽然說道:“我倒有個主意,保管能取得曹丞相的信任。隻是行動起來,多有不便之處。”

蔡瑁迫不及待的問道:“龐公有何高見?”

“這個嘛”

龐德公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坐在一旁低頭不語的黃承彥,沉吟良久才說道:“曹操最恨的人,不是荊州劉景升,而是新野劉玄德。”

“劉玄德先是破了曹丞相的樊城,之後又兩次在博望坡和新野城殺的曹軍丟盔卸甲,戰損二十萬兵馬。”

“如今劉備逃亡,不知所蹤,若是我們能派人抓住劉備,交到曹丞相的麵前,豈非算得上納了投名狀?”

蔡瑁大喜,上前握住龐德公的手,連搖著說道:“如此良策,老先生何不早說?你說的對,我即刻便差兵馬前往,尋覓劉備的蹤跡!”

蒯越笑著說道:“將軍,你又草率了!你如此說,可曾考慮過黃老先生的感受麼?”

蔡瑁轉頭,納悶的看著黃承彥:“怎麼?莫非先生不同意我抓劉備獻給曹丞相麼?我為救荊州,也是為救你!”

張允冷冷說道:“令婿諸葛孔明輔佐劉備,這也是命數,誰能想到他前腳下了臥龍崗,曹丞相的大軍便壓境了呢!”

“如今當以大局為重,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蔡瑁這纔想起來,原來自己的外甥女婿諸葛亮,已經投到了劉備的手下做了軍師,而自己弱擒拿劉備,等於把外甥女婿也跟著一勺燴了,那自己的外甥女黃月英,等於新婚不久就當了寡婦。

難怪黃承彥一直低頭不語了。

然而話已出口,難再收回,何況荊州生死存亡之際,他既然能豁出去自己的妹夫劉表,又何談捨不得區區一個外甥女婿?

“不可!”

“絕不可行!”

一直沉默的黃承彥突然站了起來,雙手扶著桌案說道。

“怎麼?”

“你倒你女婿的性命,比我荊州百萬黎民還要重要麼?”

“黃老,何必呢?縱然抓住劉備和孔明,到時候我等在曹丞相的麵前,替你女婿開脫罪責,免他死罪,也就是了。你何必為了區區一個外人,得罪整個荊州氏族?”

“女婿又不是女兒……女婿冇了再換,也就是了……”

底下諸多荊州氏族的官員們,私下個字議論,更有一些與黃家不睦,或者存在利害衝突的人,趁機嘴下刻薄,挖苦諷刺者比比皆是。

黃承彥淡淡一陣冷笑,轉頭看著蔡瑁:“將軍可知,如今劉備身在何處麼?”

張允未等蔡瑁說話,當先說道:“劉備在荊州,隻有新野和樊城兩個去處,如今新野已經被曹丞相的大軍拿下,除了逃亡樊城之外,又能到哪裡去?”

黃承彥點了點頭:“將軍所言極是。可是我們竟已經歸順朝廷,則荊州的兵馬就是曹丞相的兵馬,如今我們出兵攻打劉備,豈不是擅自動兵,不尊丞相軍令了麼?”

張允一愣,勉強硬著頭皮分辨道:“雖然是擅自動兵,可是也是為了給丞相出力,就算以後丞相問起來,咱們也好解釋,想必丞相也能見諒。”

黃承彥麵色沉穩,彷彿成竹在胸,又緩緩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是若丞相併不相信,依舊在猜疑之中呢?”

“正如剛纔眾人所說,如果此時丞相信任我們,則冇有必要多此一舉,抓劉備而示誠意。”

“可若是丞相不信任我們,那麼我們擅自出兵,徑襲劉備。萬一我女婿孔明略一用計,令我荊州兵和追擊劉備的曹丞相兵馬狹路相逢,誤傷對方,那時候我荊州就算是有一百張嘴,也難以分辨了,豈不是事與願違,更加糟糕?”

黃承彥的話冇說完呢,蔡瑁的臉就已經嚇的綠了。

黃承彥說的還算委婉,冇說截殺曹軍,營救劉備!

諸葛孔明的實力,冇有人敢質疑!

就算是蔡瑁張允,也對孔明的計謀佩服之至,能夠以數千兵馬,擊殺曹軍十餘萬的孔明,隻怕給荊州兵和曹軍下個套還不算什麼難事。

看來此計不行!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稍有差池,就是滅頂之災!

“報!”

“報將軍,曹丞相的軍令到了!”

正在眾人心頭忐忑,一籌莫展之際,刺史府的小吏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引著一名曹營派來的使者,使者的手裡拿著一封火漆封著的書信。

“哦!”

“曹丞相的軍令!”

此時的蔡瑁,就像是一隻懷疑自己即將被屠宰的狗一樣,殷切期盼著主人能給他下達一個任務,可以彰顯自己的長處和用處,藉以體現自己的價值,以換取生存的空間。

“著荊州水軍,立刻封鎖江麵,斷絕江東與荊州的一切往來聯絡!”

“務要嚴格肅殺,不可有絲毫的怠慢,若令江東有侵襲之機,皆你等之過,他日孤來荊州,軍法從事,嚴辦之!”

言辭極為嚴厲,殺意濃濃。

但荊州氏族高官們聽到蔡瑁唸完了這封來自曹營的軍令,整個大堂上忽然歡騰了起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蔡瑁捏著書信,輕輕拍著張允的肩頭,激動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真是及時雨,真是……”

張允把頭埋在張允的懷裡,差點來了個大熊抱抱。

二人倍感激動,猶如絕地之中遇到了救星。

“曹丞相信任我們,曹丞相信任我們了!”

蔡瑁將書信在空中搖了三搖,晃了三晃,神情激動的吼道。

“曹丞相恩重如山,我荊州當永世效忠曹丞相!”

所有的在場官員們齊聲呼和,紛紛給使者跪了下去。

這一刻,他們幾乎已經忘了自己是荊州官吏,他們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大漢天子的朝臣。

而麵前的曹營使者,宛如就像是大漢天子親臨,他們跪地陌拜,跪的是大漢天子,拜的是曹操丞相。

蔡瑁回到帥案前,提起筆來刷刷點點,寫了一封回書,謹慎的裝入信封之中,又密封完備之後,恭敬的遞給使者。

“我荊州上下,謹遵曹丞相的軍令,即刻便起兵進駐江夏,封鎖江麵!”

“絕不會給周瑜踏過長江半步的機會!”

“若有所失,荊州大小將領,甘當軍令,萬死無怨!”

蔡瑁緊張而又帶著幾分激動的對使者說道。

身後的蒯氏、黃氏、張氏等氏族官員們聽著蔡瑁的話,心中暗罵:“這傢夥!竟然將我們也包含在內,若真的被周瑜打過長江,哪怕有一個兵卒登岸,我們這個荊州官員圈子裡,就要成為一條繩上的螞蚱,全被曹丞相一鍋端了!”

……

駕!

駕!

送走曹營使者之後,蔡瑁張允點起兩萬兵馬,星夜馳騁,趕往江夏!

江夏的兵卒,幾乎全是從荊州撥過去的,其中更多有蔡瑁張允的部卒眼線。

但如今劉表已經死了,而且是被荊州氏族逼迫氣憤致死!

他們這些人,都是劉琦的殺父仇人。

若是引領十萬水軍的劉琦知道了真相,萬一哪天直接殺來襄陽,倒是一件麻煩事!

“此去江夏,防備江東為主,還要了卻後患!”

蔡瑁拍馬趕上張允,沉聲說道。

“劉琦?那可是你的外甥,你下得了手麼?”

張允手執馬鞭,淡淡一笑,側臉看著蔡瑁。

“男兒不狠非丈夫!”

“此子不除,早晚是個禍害!”

“先到江夏再說,最重要的是封鎖江麵,杜絕江東周瑜的侵襲。”

“這是丞相的大事,至於劉琦,無能之輩,早晚收拾他都行!”

駕!!

三萬兵馬,如一道閃光的匕首,直插江夏!

……

江夏城上。

旌旗招展,防備森嚴。

“我乃江夏太守蔡瑁,請劉琦答話!”

蔡瑁約束三軍,往前一提戰馬,到了城下,高聲喊道。

城門上,守城兵卒火速報入江夏府中,劉琦問詢,急忙披掛整齊,往城門而來!

他本是荊州的繼承人,無奈自從母親病故之後,劉表新娶了蔡氏為妻,又生下一子,就是劉琮。

蔡夫人原本並不討厭劉琦,反而極為疼愛,但自從自己的兒子劉琮生下來之後,為了能擠走劉琦,扶持自己的兒子劉琮上位,將來執掌荊州,她便夥同蔡瑁張允不斷離間劉琦和劉表之間的父子關係。

一而再再而三,終於劉表震怒,對劉琦越來越不滿。

之後,劉琦去見劉備,哭訴心中的委屈,劉備令諸葛亮為劉琦支招,恰逢江夏黃祖死後,無人主持軍務,諸葛亮便讓劉琦自告奮勇,前往江夏,藉此躲避蔡瑁張允和蔡夫人的迫害。

“果然是蔡瑁張允!他們不再襄陽,來我江夏作甚?”

“難道又是心懷不良,要來謀奪我的江夏不成!”

劉琦腰懸寶劍,立身在城頭上,放眼望去,蔡瑁張允的身後,三萬兵馬氣勢洶洶,殺氣騰騰。

“劉琦,你父親劉荊州已死,如今荊州無人主持。”

“我奉劉荊州遺言,特地前來接替你在江夏的防務,你可立即趕回襄陽任職!”

“劉景升臨死之前,已經上表朝廷,保奏你為荊州刺史,以後荊州的大事,就要落在你的肩頭上了!”

蔡瑁見劉琦到來,往前提了提戰馬,高聲喊道。

“蔡瑁!”

劉琦聽到父親亡故,先是一驚。

但在城頭上見三軍並無掛孝,蔡瑁張允也是精神抖擻,殺氣騰騰,冇有半分哀慼之狀,不由的心中疑雲大起。

“我在荊州的時候,便不被你們容留,屢次陷害於我!”

“現在來到江夏,一不掛孝,二無我父親的信物。不過是想誘騙我出城,奪我江夏罷了!”

“我不會再上你的當!”

蔡瑁見不能騙過劉琦,就要強行攻城。

“且慢!”

身後的張允掩在旗門之中,輕聲喝道。

蔡瑁聽得真切,撥轉馬頭,迴歸本隊:“這小子離開襄陽不到兩月,學的精了。我倒騙不過他!”

張允往城頭上看了一眼,冷哼一聲:“我三萬兵馬攻城,十分不利。隻可智取!”

說罷不等蔡瑁說話,一提戰馬,到了城下。

但他比蔡瑁狡猾的多,一聲呼喊,兩排三十多個盾牌兵各自舉著厚厚的盾牌,遮擋在身前。

張允逼近城門,對著城頭上的江夏兵馬高聲喊道:“荊州劉景升病故,劉琦卻不去奔喪,是為不孝!”

“荊襄九郡,多少政務軍務需要處理,朝廷已下任命劉琦為荊州刺史的文書,他卻龜縮在江夏,拒不往襄陽赴任,是為不忠!”

“劉琦與劉備勾連往來,意圖謀反,卻拉著你們這些荊州兵馬為他衝殺墊背,矇蔽你們,又何來的仁義?”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你們保他何用!速速打開城門,放我入城,保你門平安無事!”

城頭上,劉琦見他喋喋不休,大放厥詞,滿嘴胡說八道,心頭大怒:“放箭!放箭!”

多數兵丁聽了張允之言,心中疑心重重,而且張允乃是荊州軍馬的總都督,哪裡敢輕易的向他放箭?

因此大多數江夏兵丁心頭猶豫,磨磨唧唧,不敢放箭。

零零星星的箭矢被盾牌擋住,絲毫不能動張允分毫。

蔡瑁見城頭上有人放箭,心頭大怒,從身邊的盾牌兵手裡搶過一麵盾牌,策馬往前跑了一段,恨聲吼道:“我知道你們的家在何處,你們的家中老母老父,妻子兒女儘在何處!”

“你們也是荊州人,抵抗我荊州兵馬,是自相殘殺。但有敢助逆賊劉琦,抗拒不從者,江夏城破之日,必將你們的老父老母,拉出來斬於城下!”

“將你們的妻女賞於有功兵卒為婢女,代代不得翻身!”

蔡瑁殘暴,荊州之人,人人皆知!

城頭上的江夏兵卒,害怕蔡瑁的報複,愈發畏懼,士氣損折殆儘。

“攻城!”

身後的張允見城頭上旗角鬆動,知道軍心潰散,將手中的“令”字旗一招,代替軍令。

“殺!”

三萬兵馬如一陣旋風一般,扛著雲梯等攻城之物,發動了猛烈如狂風驟雨般的攻勢!

江夏城內,本就有蔡瑁張允安插的內應,乘亂打開城門,放蔡瑁張允入城。

不到三個時辰。

劉琦戰死,江夏歸於蔡瑁張允之手。

……

與此同時。

新野通往樊城的路上。

劉備與諸葛亮,引兵兩千,攜著數萬新野百姓,正往樊城疾趕。

眾百姓扶老攜幼,擔挑肩扛,負重前行。

他們從新野撤退的時候,已經被告知要火燒新野,所以所有能帶走的家當,都帶在了身上。

所以行進起來,愈發的緩慢。

“軍師,咱們這個速度行軍,何時才能抵達樊城啊!”

劉備皺了皺眉,看著身邊不斷穿行而過的百姓,心中焦慮不已。

“主公,淡定。”

孔明手搖羽扇,眼中帶著幾分神秘。

“這些百姓……哎。”

劉備用下巴往前努了一下,歎息不已。

“主公,隻要曹操想要追襲,有冇有百姓,我們都趕不到樊城。”

諸葛亮的目光,也落在不斷路過的人群中:“即便我們趕到了樊城,樊城也守不住。”

“所以主公不必因為行動緩慢而煩惱……”

劉備越發好奇,不知道軍師到底是什麼個意思。

“那軍師……”

劉備正要問時,身後忽然一聲炮響,緊接著馬蹄之聲大作!

“抓住劉備,活捉諸葛!!”

“殺!”

似有千軍萬馬,奔襲而來!

“主公快走!曹賊至矣!”

諸葛亮急忙上前,扶著劉備上了戰馬,急聲說道。

“軍師,夫人……”

諸葛亮也棄了車駕,跨上戰馬,往前疾趕兩步:“主公,夫人那裡有子龍守護,且先行,然後再做計較!”

說話之間,沉頭大起,曹軍已經全麵掩殺而來,遙遠處甚至可以看到大書“曹”字的旌旗了。

“翼德……子龍!”

張飛領兵一萬,負責斷後,想必早就與曹軍交鋒了。趙雲在中間保護車駕和兩位夫人以及幼子阿鬥,看看曹軍的速度,恐怕也難以逃離。

“主公快走,夫人也小主人處,我去尋找!”

糜竺急聲催促劉備,那邊孔明也在呼喊。

劉備遲疑數秒,曹軍的喊殺之聲又近了許多。

駕!

劉備一咬牙一跺腳,快馬加鞭,拋下甘糜二夫人和幼子阿鬥,往前飛馬而去。

疾行數百米,忽見孔明騎馬折返,往右路上前行,不住的招手。

“孔明為何不走那條大道?”

劉備還冇來得及開問,旁邊的簡雍氣喘籲籲的將一紙書信遞了過來。

“雲長的書信,新野

往樊城的道路已經被曹兵截斷,冇有重兵無法通行!”

劉備腦瓜子嗡嗡直響,坐在馬上一陣眩暈。

孔明用羽扇一指江夏方向:“主公,如今可徑直往江夏去!”

“我令劉琦鎮守江夏,防的就是今天的這種局麵!而且雲長在先,想必已經和劉琦彙合,如今往江夏,最好不過!”

此時,曹兵掩殺而來,軍馬和百姓夾在在一起,大亂!

百姓因擁擠踩踏致死的,不計其數,劉備的兩千兵馬,忠心護主,暫時抵擋曹軍的進攻,也死傷殆儘。

“就依先生之言!”

劉備稍一猶豫,終於下定了決心。

帶領十餘騎,引著簡雍和孔明,取路往江夏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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