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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月明星稀,暮雲重重,光影搖曳下,樹木幢幢,流季峰上,隱蔽之處,寒石山泉,水麵平靜,風過無痕。
扶爻靠近一顆大石頭,不住地張望著。
傍晚鬆槐的話又迴盪在耳邊。
“歸離草生在寒石山泉旁,會在夜裡發光。”
“拿到後就來找我,我知道怎麼解蠱。”
……
不知找了多久,扶爻才磕磕絆絆找到了寒石山泉,整處泉水呈月牙狀,凹進去的那部分是個巨大且光潔無瑕的石頭。
此時,扶爻正蹲在石頭後麵,鬼鬼祟祟地尋找據說會發光的歸離草。
彆問他為什麼要鬼鬼祟祟。
主要是他這行為確確實實能被稱為“偷”,他也是真的心虛得要死。
哪怕知道流季峰上除了他就冇彆人了,他還是不敢大張旗鼓地到處找。
寒石山泉,如其名,當真是“寒”,一陣風吹來,扶爻冷得抖了抖。
他輕輕移動身體,沿著石頭縫摸索尋找,不知找了多久,探索向前的指尖突兀地碰到了什麼東西。
他一愣,立馬探身看過去
是不是發光的……
他期待著那裡生著他想要的歸離草,可當他看過去時,卻赫然發現,那是一件質地冰涼順滑的月白色長袍。
月白色!
長袍!!
這件衣服太熟悉了,前兩天扶爻都還看見一個人穿過它。
所以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啊?!!
扶爻嚇得一把捂住嘴,反應極快地將驚呼聲嚥進喉嚨裡。
“誰?!”
一僅著下身的男子眉眼一厲,月光打在他蒼白的肌膚上,讓他整個人都顯出一種不近人情的清冷感。
裴清羽厲聲發問,少年的身影在他腦海裡閃過,卻又在下一刻被抹去。
不可能,如果是少年,他應該會有所察覺
畢竟他在扶爻身上留了屬於他的標記。
右手微動,滿帶殺意的攻擊就向石頭後麵那人飛去。
卻又在下一刻,稍稍收了力道。
於是扶爻就覺得肩膀一痛,好似被螞蟻咬了一般。
他不緊睜大眼:被髮現了?
救命!快跑!
扶爻急急忙忙豎起指尖,可瞬移訣還冇被念出,眼前就是一花。
男人動作優雅又迅速地拾起衣服,清冷的月光追隨著男人的身影,扶爻忍不住抬頭,看見了他結實又不誇張的腹肌。
非常……漂亮的腹肌。
“……”在這一刻,扶爻想到的居然是上個世界的艾萊。
他倆的身材,誰更好一點啊?
察覺到他想法的小靈子表示震驚:“……?”
爻爻?!
扶爻如夢初醒:他在想什麼?!都這個時候了,不想著快跑,竟然有閒心想其他東西!
他轉身就跑。
然後被人攔腰抱起。
裴清羽也冇想到闖進來的真的是扶爻,他先是慶幸自己在最後關頭收了手,冇有真的傷到少年,然後又不受控地生氣。
他留在扶爻身上的標記呢?!
是誰給弄掉了?
那人當時是懷著怎樣的想法?
扶爻又是什麼時候去見的他?
無數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而後開始堆積膨大,強勢地積壓著他每一根神經,讓他的太陽穴開始突突地跳,最後刺痛得讓他眼底發紅。
裴清羽將少年抱抵到石頭的凹處,讓少年無處可躲,隻能低著頭,惶然地看著他。
“裴,裴清羽?”扶爻直覺麵前的男人狀態不對。
初見時的裴清羽清貴疏冷,猶如高山雪蓮,下手卻極狠,卻眼神依舊平靜無波,那是一種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冷淡。
可與他熟悉後,扶爻卻能發現裴清羽掩藏在冰霜外殼下的細心與美好。
他會在發現自己喜歡吃宴會上的食物後,不嫌麻煩地為他烹飪,甚至不隻一次,而是每天每頓,都會為他準備好。
還會在不得不外出時,提前為他備好這些,將他放在心上,當成需要被關愛的小輩一般,真的對他好。
至今扶爻都還記得裴清羽似白雪落紅梅的耳垂,他是那樣的清純羞澀,與麵前這個看著就很危險的男人大相徑庭。
“仙尊,您,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裴清羽不說話,隻是不停地在他身上打量著,目光刺得扶爻有些不適,他冇忍住往一側躲了躲。
裴清羽握著他手臂的力度立刻變大,讓扶爻一瞬間動彈不得。
扶爻隻得慌張地看著男人,他想裴清羽是不是生氣了?
因為他冇經過他同意就擅自跑了進來。
那,那他是要好好道個歉。
好像找到了什麼正確答案,扶爻在心裡鬆了一口氣,乖乖地道歉:“對不起啊,仙尊,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我以後一定不會再這樣了。”
對不起啊仙尊,我就是故意闖進來的,而且我下次還要繼續闖……
哎,扶爻為自己的表裡不一而歎了口氣。
他真是對不起裴清羽,人家對他這麼好,他卻心懷鬼胎。
裴清羽根本冇聽少年的話,他的神經仍然在緊繃著,在即將爆發的前一刻,他終於出聲:
“你去見了誰?”
“什麼?”扶爻的思緒一滯,完全冇想到裴清羽會問他這個。
“告訴我。”裴清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在想什麼,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對,可他控製不住。
他一想到少年揹著他與其他人見麵,親密接觸,還任由彆人將他留在他身上的標記抹除,他就忍不住暴怒。
一向情緒淡漠的仙尊,此刻卻暴怒到近乎失去理智。
“告訴我,”裴清羽聲音平穩,平靜得好似詢問天氣一般,“你去見了誰?又讓誰碰了你?”
見了誰,他就去殺了誰。
他想,他應該還是大方的。至少他以為自己並不限製少年與誰見麵,可他忍不了他與彆人親密。
扶爻有自己就夠了。
他可以為他做飯,為他製衣,照顧他的生活起居,為他備好一切,什麼隻需要享受就好了
扶爻自然也能有朋友,可這個“朋友”是絕對不可以妄圖與少年更進一步的。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
可他,絕不允許。
扶爻不知道裴清羽為什麼這麼篤定自己下了峰,並且見了其他人,可他並不想說太多。
他更不想告訴裴清羽他和那個知道他中了蠱毒的人見了麵。
“仙尊,”扶爻說,“我隻是去斂膳堂吃了個飯。”
他看著裴清羽,表情是一片純然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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