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女皇,鳳臨

- 西陵,皇城都安。

皇宮禦花園設宴。

西陵女皇頭戴珠玉冠冕,一襲明黃龍繡鳳袍著身,端坐千秋亭。

黛眉斜飛,紅唇點朱。

一雙極美的桃花眼,卻不會讓人覺得輕浮,眼光掃來時不怒而威。

她已年過四旬,然身上並冇有這個年紀女子的疲態,舉手投足皆是時光沉澱的大氣端莊,不可侵犯。

亭中石桌上擺放青玉茶具,茶水清雅香氣浮動,銀盤上備時令鮮果,宮廷點心。

女皇玉手執茶杯輕抿,抬眸淡淡看向亭外,“每年三四月,禦花園景色最好,繁花錦簇百芳爭豔,不過王爺每年都要不遠千裡過來一趟,不嫌膩煩?”

漠北王笑道,“北襄與西陵地域不同,禦花園的景緻也大不同,每年隻一次的景,怎會膩煩?”

看著女子將茶杯放下,杯中茶水剩半。

他拎起青玉茶壺,替她將茶水添上些許,“不過今年情況有些不同。與其說本王是來賞景,倒不如說是來躲清閒。這一年裡東濮鬨騰冇個停歇,北襄又與東濮相鄰,諸國三不五時就要找上本王,讓我去主一主公道,那些事情我實在不想摻和。大陸諸國隻有西陵不參與紛爭,想來想去,隻有你這兒最清淨。”

女皇回眸,唇角揚笑間不置可否,“你漠北王想要清淨,誰敢吵擾。”

“膽子大的人多了去了,舊年蜀道裡,莫立人若真怵本王,就不會兩次故意放行蘇九霓等人。”

“哦?有此事?”

漠北王睨著麵前神色淡然的女子,片刻後纔開口道,“鳳臨,為何要幫他們?”

女子玉指輕搭石桌,抬眸定定看著他,眸色冷卻兩分,便顯出一股淩厲,“你在質問本皇?”

又是片刻靜默,男子將她喜歡的點心推至她麵前,“事情已經過去了,我若要追究,不會等到今日才能問你,更不會在當時放過莫立人。隻是老友相聚,隨口一問罷了。你若不想答便不答,莫要生氣。你喜歡北襄禦膳房的芙蓉酥,我特地帶過來的,嚐嚐?”

他退了一步,亭中無聲凝滯的氣氛重新緩和下來。

女皇確實喜歡吃芙蓉酥,桌上其他水果點心多隻吃一兩口,隻有芙蓉酥吃了整整兩塊。

“漠北王有心,允你在西陵多待兩日,躲清淨。”

聞人靖聞言失笑,“如此,本王多謝皇上。”

頓了頓,“明日我入宮陪你弈棋。”

“都安周邊春景不錯,王爺可以四處賞一賞,無需遷就本皇。”

“好,皇上日理萬機,仍要多保重身體,莫要太操勞。我返程前再來辭行。”

小宴結束,女皇著宮人送客,起身返流雲殿。

待回到殿內,摒退了候在兩側的宮婢,女皇脫下曳地春袍隨手扔在內殿隔斷屏風,往臨窗貴妃榻上虛躺,“命人暗中盯著莫立人,若他在西陵境內有異動,隨時來報。”

錦嬤嬤應是,“皇上,漠北王身邊隨行的都是高手,他本人也武功高絕,有人盯梢很難瞞過他耳目。”

“無妨,他知道本皇會著人監視他。”

“老奴這就去辦。”

“等等,莫立人那邊可有新訊息傳來?”

剛要出去辦事的錦嬤嬤停住腳步,“回皇上,暫未有。”

女皇翻了個身看向窗外,輕輕揮手,錦嬤嬤遂退了下去。

殿內徹底靜下來,守在外的宮婢貼心將殿內掩上了。

女皇又躺了片刻後起身,走到另一邊日常辦公批奏摺的書案,從下方櫥屜裡抱出一個小木匣。

打開蓋子,匣子內裝滿了畫像。

厚厚一遝。

畫像皆用上好宣紙所畫,壓在最下方的紙質顏色已經泛黃,依次往上,躺在最上麵的一張是年前送來的,最新的。

將畫像一張張展開,女皇視線專注凝著畫中人,從繈褓小兒,至牙牙學語,至垂髫之年……最後一張,麵若冠玉的青年斜坐圈椅,姿態懶散無正形。

長眉斜飛,漂亮桃花眼微眯睨來,似正看著窺畫的人,眼神淩厲,睥睨。

一身囂張及邪氣,幾乎要跳出紙麵。

女皇與畫中人對視,如玉指尖輕輕撫過青年麵容,最後停在那雙與她如出一撤的桃花眼,紅唇輕啟聲音輕若呢喃,“這麼大了啊……”

……

白彧猛地睜開眼睛,耳邊是一串狂笑。

“白彧你昨晚做賊去了?大好春光跑我家睡覺來?”

一根綠草葉子在他鼻尖撓,蘇安大臉閃到他視線上方,“快起來,要插秧了!”

白彧賴在蘇家堂屋長椅上不動,“我喜歡坐在田埂上看你們插秧,你把我跟長椅一塊搬過去?”

蘇安唇角斜斜勾起,“哥還治不了你了?甜寶——”

白彧飛速捂了青年嘴巴,猴子一樣跳上他的背,“甜寶,我來了!不就插秧嘛,今兒我把你的活兒一併乾了,你歇著!”

“小王八蛋,下來!不知道自己多重啊?”

“師兄這話就不對了,我等著你治我呢,就在你背上等,省得你找我去。”

“我還要去挑秧!”

“把我也挑上啊。”

蘇安邊走邊反手揍青年屁股,“剛做噩夢了?”

白彧跳下地,一腳踹上前頭屁股報被揍之仇,“少爺從小到大隻做美夢,而且所有美夢都能成真!”

“德行。”蘇安已經走到門邊,隨手拿過搭在荊棘牆上的扁擔扔過去,“乾活!”

其他人已經先往田裡去了。

蘇家院門口堆著紮好的秧苗,白彧麻利撿了兩筐挑起往村口走,扁擔被籮筐壓得兩頭彎,他走起來依舊輕快。

三月下午陽光依舊明媚,風吹來輕輕柔柔,帶著從遠處挾來的淡淡禾香。

白彧微抬頭望了眼晴空,眸色幽暗。

剛纔的夢不太美,夢到一雙跟他長得一樣的眼睛,噙著淚,眼神不捨又哀傷。

嘖,夢魘了。

把那雙眼睛晃出腦袋,白彧加快腳步來到村口,遠遠看到田裡彎腰插秧的少女,就揚起嗓子喊,“甜寶,我剛做噩夢了,嚇死我了!”

走在前頭,剛撂下挑子的蘇安回頭,“……”

要不他把秧苗都扣賊小子頭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