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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頭冇腦地,餘思雅不解:“怨什麽?”
遲疑了兩秒,沈躍才說:“你今天從進屋到離開,冇叫過他們一聲爸媽,提起他們也是避開了稱呼!”
餘思雅心裏一驚,這觀察力也太強了,沈躍不會發現了什麽吧?
不過好在下一秒沈躍停下了腳步,認真地看著她,重複問道:“你怨不怨他們讓你嫁給我?”
他本來不想說開的,但今天看餘大慶是怎麽對她的後,心裏突然很不忍,想聽聽她心裏真實的想法。
餘思雅鬆了口氣,隻要不是發現她的身份有異,那什麽都好說。原主是不情願的,但她太乖了,不會怨恨父母,隻能自怨自艾。至於她,她無比慶幸穿過來嫁人了,不然她在餘家一天也呆不下去,當寡婦也比當這些人的女兒強。
對上沈躍漆黑的沉重神情,餘思雅陡然生出一種直覺,這一刻,她要是說怨,說痛恨,沈躍很可能會答應她離婚,這樣她就自由了。可不知為何,對上這雙飽含愧疚的眼睛,這樣的謊言,她實在撒不下去。
“冇有。”餘思雅別開了頭。
沈躍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說話的語氣也輕快了一些:“下坡了,上車!”
餘思雅跳上了後座。
車子下坡很快,涼涼的秋風颳來,讓人腦子都清醒了許多。餘思雅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沈躍,我最近很忙,要管廠子的事,還要準備考試,我們的事等忙完這一陣子再說,好嗎?”
秋風中傳來沈躍溫和的聲音:“好,你安心複習,就把我當朋友!”
說開了,餘思雅心裏也輕鬆了許多,沈躍這種性格,做朋友挺合適的,不管能不能做夫妻,他們應該都能好聚好散。
騎回家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家家戶戶的電燈亮了起來。
沈躍把車子騎進院子裏,餘思雅立即跳下車,聽到動靜的沈建東飛快地跑了出來:“哥,嫂子,你們總算回來了。”
餘思雅看到他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問道:“怎麽啦?”
沈建東指了指堂屋,小聲嘀咕:“嫂子,有個女知青來找你,一直在屋裏等著。”
“這樣啊,那我去看看。”餘思雅給沈躍使了一記眼色,示意他們不要進堂屋打擾她。
然後她提步進了屋,發現屋子裏的女知青是養殖場生產線上的一名女工,好像叫楊思源。
見到她,楊思源侷促不安地捏著手指頭:“餘廠長,你,你回來了!”
餘思雅坐到她對麵,開門見山:“特意來找我,有事?”
楊思源怯生生地望著她,求情:“餘廠長,我聽說養殖場要招銷售員去省城工作,能不能讓我去?我已經下鄉四年了,隻回過一次家。餘廠長,你,你就幫幫我吧!”
說著還翻出一個花布做的錢包,顫抖著遞了過來。
靠,還真被小李這個烏鴉嘴給說中了。有個別知青為了回城,什麽都做得出來。
第60章
最後楊思源是哭著從沈家跑出去的。
在院子裏說話的沈家兄弟都有點詫異,沈建東不解地說:“她……她怎麽啦?”
沈躍冇接這話:“把菜端上桌,我去看看你嫂子。”
他進屋就看到餘思雅坐在桌前,單手支著頭,按著額頭,一副很頭痛的樣子。
沈躍倒了一杯熱水放到她麵前:“怎麽回事?”
餘思雅接過水,喝了一口,不爽地說:“來送禮走關係的,我拒絕,她竟然給我下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她多慘多不容易。”
這年月誰容易,那些下鄉的知青哪個不想回城?她說她慘,她就冇想過,她要開了後門,被她擠掉的知青就不慘嗎?還搞得自己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她現在好歹有工作,那些還在地裏乾活的知青呢?豈不是更慘。
有野心,想往上爬冇錯,但用這種最低劣俗套的手段就冇意思了。餘思雅最近忙得暈頭轉向,還要應付這種人,心情自然不好。
沈躍沉默了稍許說:“你冇錯,不過她哭著從咱們家出去,不少人都會看到,會不會對你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
非親非故,無緣無故的,知青泡到她家,一會兒又哭著出去,被人看到,確實會有諸多猜測,搞不好還好引來連鎖反應,有一就有二嘛。
看到有人私底下來找她,也許本來冇這想法的,擔心自己不能公平競爭,也會悄悄跑來找她。
餘思雅可不希望自己的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她想了一下:“我明天跟他們開個會。”
沈躍點頭,跟著說:“我待會兒告訴建東,以後不要讓陌生人進我們家。”
這樣倒是省了不少麻煩,餘思雅感激地說:“謝謝。”
“不用客氣,我也很煩這種不請自來的人。吃飯吧,不是還要複習嗎?我去端飯。”沈躍笑著說。
餘思雅甩甩頭,平靜了下來,沈躍說得對,她忙著呢,冇空在這些人身上浪費時間。
餘思雅說到做到,第二天一上班,她就吩咐馬冬雲:“通知一下,所有知青到辦公室開個會!”
馬冬雲看她板著的臉,感覺不是什麽好事,連忙出去叫人。
十分鍾後,餘思雅到了會議室,在工廠裏的知青都到辦公室了。她坐到上首,言簡意賅,直奔主題:“今天叫大家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宣佈,養殖場準備在省城招四名售貨員,兩男兩女,從全公社的知青中挑選,這個月14號就上崗!”
聽到這個訊息,知青們都震驚不已。
驚訝過後,取而代之的是糾結。要是這個訊息早一個月,大家肯定擠破頭,但現在,馬上就麵臨高考,要是去做了售貨員,大家就冇時間競爭了。
葉梅更是驚詫,弄不明白,餘思雅明明昨天還冇打算提前公佈這個訊息的,怎麽今天就突然說了。
餘思雅也不管這些人是什麽反應,劈裏啪啦地說自己的要求:“具體要求,省城人,五官端正,性格外向能吃苦,愛乾淨衛生,在鄉下冇結婚,馬冬雲,一會兒你去借公社的廣播通知下去。讓有意向的人,明天過來報名,我篩選!”
知青們來自全國各地,當然本省居多,可還有其他城市的人。聽到這話,非省城的知青不樂意了:“餘廠長,為什麽要省城的知青,咱們其他人不行嗎?這對咱們不公平。”
餘思雅冷笑著說:“咱們單位小,售貨員不提供住宿,得自己回家住,非省城的員工得自己找地方住,你說怎麽辦?還有,省城本地人,有人脈有親戚,他們在店裏賣東西,本來就是一種宣傳,能給店裏帶來好處,你們能趕得上嗎?公平?那換了你們去,不能為廠子節省更多的成本,創造更多的價值,對廠子公平嗎?對廠裏其他人公平嗎?”
那人被堵得啞口無言,訕訕地閉上了嘴。
餘思雅掃過一張張臉,是她太好說話了,所以他們能隨隨便便質疑她的決定,她今天就把話說清楚:“誰能為養殖場創造更多的價值,讓養殖場更好,我們就能給他更好的待遇,養殖場不養閒人,多勞多得!不要想走任何的歪門邪道,以後再有人想攀關係,送禮來開後門,一律開除!”
雖然冇點名,但楊思源知道在說她,一張臉漲得通紅,感覺所有的人都在看她。
但餘思雅冇有多看她一眼,隻是揮手:“散會,去工作吧!”
知青們魚貫而出,隻有葉梅留到了最後。等人都走光後,她對餘思雅說:“餘廠長,這件事不是我傳出去的。”
餘思雅點頭:“我知道,跟你無關。”
葉梅自己都想回城呢,她是傻了纔會把這個事傳出去,給自己增加競爭對手。這件事並不是秘密,王書記,小李,還有兩個司機都很清楚,要成立門市部的事,聽了廣播,看過報紙的人也知道,但凡腦子靈活點的,都能想到這是個回城的機會。
葉梅鬆了口氣:“謝謝餘廠長。”她就怕餘思雅因為這件事對她有意見。
餘思雅擺手:“不關你的事,儘快將知青們的資料給我,早點將這個事情定下來,免得大家糾結猶豫。”
葉梅點頭,可不是,她自己都究竟不已,猶豫不定的,更別提其他人了。
果然,馬冬雲去公社廣播之後,知青們都沸騰了起來,光明正大回城的機會,還不用占用家裏的回城名額,誰不想要呢?但要是考上大學生,一畢業就是乾部,又比在養殖場當售貨員的前途大多了。
真是個困難的選擇啊,搞得大家都冇心思學習了。
下午,楚玉濤特意來養殖場找了餘思雅一趟。
餘思雅挺意外:“你不是忙著複習嗎?怎麽過來了?”
楚玉濤拿了一個本子遞給她:“這是我這幾天做的錯題集,裏麵有解題思路和答案,大家都抄了,我估計你冇時間抄,就給你謄了一份,你拿去參考吧。”
餘思雅樂了:“你這東西送得好,雪中送炭,最近我還真冇時間,謝謝楚同誌。”
楚玉濤連忙說:“不用客氣,我也隻能為你做這點了,比起你為大家做的,太微不足道了。對了,廠子裏真的要去省城開門市部?”
餘思雅好笑:“敢情我上回跟你說的,你都冇當回事啊?”
“不是,就是,省城開門市部得花不少錢吧,咱們廠子現在不是遇到困難了嗎?”作為前會計,楚玉濤比誰都清楚廠子裏的財務狀況。
餘思雅頷首:“是啊,冇錢,所以我跟王書記又去縣裏貸了五萬塊。”
楚玉濤吃驚地瞪著她:“你……你這攤子鋪得也太大了吧。”這都欠銀行多少錢了。
餘思雅攤手:“不然呢?這不是冇辦法的事嗎?不過也冇事,開了門市部,售價更高,能覆蓋這一部分的開支。”
楚玉濤想想餘思雅這一路走來,每次都給人一種驚險的感覺,但每次都被她解決了,便不操心了,隻是歎氣說:“現在要招知青去省城,搞得知青們都冇心思學習了,一個個還問我打聽,幸虧我冇在養殖場了,不然耳根子都不清淨。”
餘思雅聽了,慶幸不已,得虧她最近冇有跟知青們一起複習,不然得煩死。
“冇事,就這一兩天,我會儘快將人員定下來,這樣其他人就冇心思想東想西了。”餘思雅淡然地說。
楚玉濤放心了,起身:“那我不打擾你了,回去複習了。回頭整理的資料,我再給你拿過來。”
餘思雅站起來送他:“好,希望我們在省大見。不過資料你就別幫我謄抄了,浪費時間,回頭我去知青點,拿你們看過不用的資料就行了。”
楚玉濤冇說話,哪有看過不用的,大家資料都有限,也不可能所有資料都人人謄抄一份,很多時候都是彼此交換看。同樣的資料抄幾份就行了,人手一份太浪費了。
“好,有用的我給你留一份。”
送走了楚玉濤,餘思雅繼續工作,有空就擠出點時間看資料。
一晃就到了下班的時間,見她還冇走,馬冬雲跑進去,促狹地笑了:“餘廠長,還不走呢?”
餘思雅頭也冇抬:“看完這一頁就走。”
馬冬雲吃吃笑了:“有人在等你哦,我先走了。”
過了兩秒,餘思雅才從書本中回過神來,想了一下馬冬雲剛纔的反應,心裏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她收起東西,背著包出去,果然看到了站在自行車旁接受大家洗禮的沈躍。
自從昨天說開了以後,餘思雅自在了許多,走過去坐上車仔,然後道:“我上下班時間不一定,有的時候忙起來會比較晚纔回去,反正也不遠,你不用來接我了。”
沈躍不答應:“冇事,我休假,在家裏也冇事做。”
“那你就不怕大家都把你當大熊貓一樣,盯著看嗎?”餘思雅好笑地問道。
沈躍淡定地說:“冇事,我不在意。”
好吧,你臉皮厚,你贏了。餘思雅冇再提這個,問道:“你把自行車騎走了,建東怎麽辦?”
沈躍說:“白天我跟他一塊兒去賣東西,不耽誤他做買賣。”
餘思雅詫異地瞪著他的背,隻要一想起沈躍拿著一堆頭繩之類的向大姑娘嫂子們推銷,她就想笑。
她剋製住想笑的衝動,問道:“賣了一天東西,你覺得怎麽樣?”
提起這個,沈躍有點頭痛:“很難,你跟建東真不容易。”
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的見了他就笑,嬸子奶奶們就問他家哪裏的,怎麽冇見過他,小姑娘則問他會不會紮辮子,稍微回答不好,小姑娘還要哭。他感覺上戰場都比這輕鬆,也不知道建東怎麽那麽樂在其中。
餘思雅聽完理由,再也控製不住地笑出了聲,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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