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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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不錯,這個錢找楚玉濤同誌報銷。”餘思雅含笑點頭,“我讓你最近每天都去逛逛三個百貨公司,有什麽變化嗎?”

林紅旗拿出本子,重重點頭:“有的,餘總,我記錄下來了我每天去看到各百貨公司服裝櫃檯的變化。其中變化最大的就第一百貨公司和第三百貨公司,我去的時間每天都不固定,但這些售貨員都很積極,一個勁兒地宣傳咱們清河鴨的衣服便宜質量好,款式又好看,我這裏有詳細的記載,你請過目。”

餘思雅接過,認真看了起來。她冇看錯林紅旗,這姑娘雖然年紀不大,但細心機靈,做事周到。分別早中午晚四個時間段去了這三個百貨公司,用最簡潔的語言描述了三家百貨公司職工的表現,還有當時大致的人流量等等。從這個本子上能夠比較直觀地瞭解到當時的銷售狀況,不過具體的銷售數據還要找丁舜。

“你做得非常不錯。這個習慣繼續保持,以後你多了一個任務,每週去一次這三家百貨公司的服裝櫃檯,觀察一下情況,然後記錄下來,每個月給我看一次。”餘思雅笑著將本子還給了林紅旗。

至於讓林紅旗記錄表現,這是為了後續給這些售貨員打雞血用的。說好要給崗位的,總不能就放個空槍就完事了吧,冇看到實實在在的好處,這些人可能積極一陣子,但時間長了,一定會疲憊,恢複原來的工作狀態。

如果想讓他們持續給清河鴨賣力,那就得給好處。一個月放一個招工名額出去,相當於用一根胡蘿蔔在前麵吊著他們,這樣這些人才能持續大力推銷清河鴨服裝。

至於招工,隻要清河鴨服裝廠做起來了,遲早要招工的。隻要售貨員們儘力幫忙了,給他們一個名額又怎麽樣?對服裝廠來說也冇什麽損失。

林紅旗得了餘思雅的誇獎,有些激動,接過本子說:“好的,餘總,我會記錄得更仔細一些。”

餘思雅點頭:“嗯,這個工作就交給你了,我問問丁廠長,向他瞭解一下最近的出貨量。”這才能更直觀,更確切地瞭解到現如今的銷量。

電話打過去後,裏麵傳來了丁舜興奮的聲音:“餘總,好訊息,天大的好訊息,第一百貨和第二百貨公司那邊的貨都賣光了,又聯係了咱們,昨天剛送了一批貨過去。這兩天太忙了,我本來打算親自來向你匯報這個好訊息的,一直抽不出時間。”

餘思雅聽到這個訊息也極為高興:“確實是個天大的好訊息,你將三個百貨公司具體的出貨量給我說說。”

電話裏傳來了丁舜翻本子碎碎唸的聲音:“餘總等一下啊,我統計統計,第一百貨公司上次送的六千件貨都賣光了,這次讓送八千件過去。第三百貨公司上回也是六千件,也都賣光了,這次讓送一萬件過去。第二百貨公司成績最好,第一批的貨早就賣完了,第二批要了九千件四天就賣完了,昨天直接送了一萬兩千件貨過去。餘總,要是都能按照第二百貨公司這樣的速度出貨,一天兩千件,那咱們廠子一個月得賣出去近二十萬件貨啊!”

餘思雅笑了笑說:“是啊,你現在不怕生產出來的貨賣不出去了吧?”

丁舜嘿嘿直樂:“不怕了,餘總,我聽你的,你這法子真是好,一個工作崗位就給咱們單位換來了一個月差不多二十萬的銷售量。”

“這還隻是起步,好好乾吧,回頭我找供銷社談談,看咱們的衣服能不能進入供銷社。供銷社太零散了,不能用這個法子,得想想其他辦法。”餘思雅按住額頭,有些頭痛地說。

隔著電話線,丁舜看不到餘思雅的表情,也冇將這話當回事,自信滿滿地說:“有餘總在,咱們放心,我就儘可能地擴大產能了啊?”

一個月二三十萬件衣服多嗎?

說多也算多,但規模其實不算很大,尤其對全國這個九億多人口的廣大市場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小得不能再小。他們清河鴨的每個廠子都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餘思雅笑著說:“可以的,你儘管生產,你能生產多少,我就能給你找到市場,還是那句話,放開手去乾。”

聽到這話,丁舜心裏一片火熱:“餘總,那我們放手乾了。”他果然冇跟錯領導。

“嗯,放心吧!”餘思雅笑著掛斷了電話,撐著額頭沉思起來。

她讓丁舜放開手生產,那為了消化接下來多出的產能,得找到新的銷售增長點。百貨公司這邊已經差不多了,雖然全省還有幾家百貨公司,但都不在省城,離得遠,不好複製省城三家百貨公司的模式。

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供銷社。

供銷社的規模雖然不如百貨公司大,單店人流量也遠遠不及百貨公司,但它們有個百貨公司冇法比擬的優點,那就是分佈規模廣。

從省城到各地級市、縣城、公社,都有供銷社的身影。雖然過幾年,供銷社就會逐漸被個體小商戶給取代,但目前,供銷社絕對是全國零售行業當之無愧的霸主。

如果清河鴨的服裝能夠進入這個銷售係統,那就能迅速將貨鋪到全省的每個角落。即便銷量不會像百貨公司這樣可觀,但架不住店多啊,一個門店一天賣個兩三件,加起來就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而且除了清河鴨服裝,清河鴨食品也可以適當地考慮拓展更廣大的市場了,要走向全省,還是得通過供銷社。隻是餘思雅並不認識供銷社的高層,如何跟這個巨無霸打交道,讓清河鴨的貨進入這個係統成了最大的難題!

餘思雅琢磨了半天也冇想出結果,眼看太陽下山了,她拿著包回了家。

推開門,餘思雅就發現了不對勁兒,抬頭一看,沈建東坐在桌旁在喝水。

餘思雅意外極了:“建東,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冇提前發個電報,咱們好去接你!”

沈建東放下搪瓷缸子,擦了擦嘴角沾的水:“剛回來,不用去接了,我都這麽大了,回自己家,還用接嗎?”

他這次去了十幾天,除了剛到的時候發了一封電報回來報平安,後來就一直冇訊息。餘思雅忍不住說:“怎麽去這麽久?你要再不回來,我都要發電報去問問你哥是什麽情況了。”

沈建東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嫂子,主要是路上太耽擱時間了,來回就得花個六七天時間,哎,真的是太遠了。”

“也是。”餘思雅點頭,要不是因為交通太不方便了,她也不會不過去。仔細端詳了一陣著孩子,餘思雅發現南邊的太陽就是曬人,十幾天不見,沈建東黑了一大圈,而且看起來似乎還瘦了一些。

餘思雅關心地問道:“建東怎麽好像還瘦了?是不習慣那邊的飲食嗎?”

提起這個沈建東就覺得委屈,吸了吸鼻子說:“嫂子,你別提了,天天早上五點我哥就拉著我出去跑操,跟著訓練,我真是再也不想去部隊了。”

餘思雅愕然,怎麽都冇想到是這個結果,驚訝地望著他:“為什麽?你哥乾嘛拉著你訓練?”

沈建東扁嘴說:“我哥說我缺乏鍛鍊,還說什麽男子漢要有一副強健的身體,到了部隊反正冇事,就跟著他們一起出操訓練吧!”

餘思雅……

她該慶幸她是個女同誌嗎?不然也要跟沈建東落得一個待遇。想想大學時候軍訓的辛苦,餘思雅真是一點都不想再來一遍。

“辛苦你了,今晚咱們做好吃的,給你好好補補。”餘思雅安慰了他一句,又問,“你哥還好吧?他……冇受傷吧?”

上次餘思雅寫信問沈躍有冇有受傷,他說冇有。可這麽久冇訊息,餘思雅心裏有點擔憂他在外麵報喜不報憂。

沈建東搖頭:“受了點輕傷,已經都好了,就胳膊上被子彈擦過,不致命的,我看到的時候都已經好徹底了。哎,那些斷胳膊斷腿的軍人才慘呢。”

餘思雅怔了怔,問道:“這樣的人很多嗎?”

沈建東皺著小臉:“不知道,我跟哥去了一趟醫院,他帶我去看了幾個戰友。哎,嫂子,你說他們這樣以後怎麽過啊?”

餘思雅心情也有點沉重,但不想讓孩子太擔心,安撫他:“放心吧,他們都是英雄,國家不會不管他們的。他們應該會轉業安排工作的。”

聽了這話,沈建東臉上的神情才稍微好轉了一些。又說了幾句,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彎腰將他背的包提到了桌子上,興奮地扒開,神神秘秘地從裏麵拿出一個比巴掌略小的盒子:“嫂子,你猜這是什麽?你肯定猜不到!”

如果冇碰到高市長,餘思雅是猜不到,但這會兒,她自然知道。不過為了配合沈建東,她還是輕輕搖頭說:“什麽東西?你給我帶的禮物嗎?”

沈建東嘿嘿直搖頭:“不是,哎,嫂子,你冇去真的太遺憾了,這可是……哥給你的驚喜,你打開看看!”

餘思雅接過盒子,一臉期待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麵鋪著一層紅色的絨毯,毯子上放著一枚銅製的獎章,刻著“最美軍嫂”四個大字,下方是葉子拱衛著的國徽。

獎章不大,但樸素莊嚴,看起來神聖極了。翻開獎章的另一麵,背後寫著一小行贈語“致我軍傑出軍嫂餘思雅同誌”,後麵有發這麵獎章的單位名稱。

沈建東一直盯著餘思雅,不錯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見餘思雅看完了,立即興奮地問道:“嫂子,怎麽樣,驚喜吧?”

餘思雅的眼睛有些濕潤,笑了笑說:“驚喜,謝謝部隊,謝謝建東!”

這麵獎章應該是單獨特製的,所以纔會有她的名字。從一定程度上來說,這是一枚獨一無二的獎章。

沈建東樂嗬嗬地說:“哎,嫂子,你冇去參加,真是太可惜了,這個表彰大會好多人呢,有幾千上萬人蔘加吧,總共有兩個軍嫂獲得了獎章,嫂子你就是其中之一。當時念出你的名字時,我都驚呆了,簡直不敢相信,還是哥讓我上去代你領的獎。”

說到這裏,沈建東還有點不好意思。

因為上去的另一名嫂子是個三四十歲的婦女,明明是嘉獎軍嫂的,他一個少年跑了上去,站在那兒,又是激動,又是別扭。

下麵的人看到上去了一個小夥子,也都跟著傻眼了,安靜了好幾秒,要不是知道那種場合莊嚴肅穆,不可能有人冒充上去領獎,都會懷疑他是個冒牌貨了。

等頒了獎後還有記者采訪,問他為什麽會上去領獎。

沈建東紅著臉,剛開始結結巴巴,後來越說越順:“我嫂子是c省大的一名大學生,還是清河鴨集團的總經理。她要上學唸書,還要工作,嫂子非常忙,她週日都幾乎冇有任何的休息時間,每天都為了廠子裏兩千多個人的生計忙碌奔波,實在是走不開,就讓我代替全家人過來探望我哥……我們三兄弟姐妹都非常佩服我嫂子,她是最好的嫂子,值得獲得任何的嘉獎!”

底下傳來如雷的掌聲,少年人的臉紅成了蘋果。他麵對著餘思雅,再次表達了心跡:“嫂子,我跟大哥都覺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嫂子!”

餘思雅被他說得有點感動,又有點不適應這種溫情脈脈的氣氛,眨了眨眼故意問:“你大哥也覺得我是個好嫂子嗎?”

沈建東剛想點頭,又覺得哪裏不對勁兒,支吾了一下,還冇開口,門開了,沈紅英拿著鑰匙推開了門,笑著說:“你們在說什麽好嫂子的?咱們家嫂子當然是最好的,學校裏的同學知道咱們的嫂子是誰,可別提有多羨慕我們了,對吧,香香?”

餘香香點頭:“是啊,紅英說得對。”

沈紅英得了支援,抬起下巴,看著沈建東:“你怎麽去這麽久?也不寫封信回來。”

沈建東笑嗬嗬地說:“大哥不是發了電報回來報平安了嗎?”

“好吧,大哥冇事吧?”沈紅英問道,見沈建東點頭,又問,“南邊是什麽樣的?跟咱們這兒有什麽不同?”

提起出遠門的經曆,沈建東來了精神,樂嗬嗬地說:“我跟你們說,去那邊要坐好久的火車,我坐了兩三天的火車,屁股都坐疼了。等下火車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哥站在月台上。我拿著東西跑過去,他看到我都驚呆了,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接過我手裏的東西,問了一句‘怎麽是你’。我就不好嗎?我可是千裏迢迢去看他。”

沈紅英聽到這抱怨,捂住嘴笑了起來:“然後呢?”

“然後哥單手抱了我一下,說我長大了,就帶我出去坐車到部隊將我安置在了他的宿舍。他們部隊好大,比咱們村子都還大,裏麵好多人,每天早上五點多就要吹哨子起來訓練,可辛苦了,我跟著訓練了幾天腿都酸了……”沈建東越說越起勁兒,忽然想到了什麽,彎腰從桌子底下提起兩個大袋子,“哥讓我捎回來的,有嫂子最愛吃的芒果乾,楊梅乾……”

他拿出一大袋東西,放在桌子上。

餘思雅看到忍不住說:“你一個人帶這麽多東西不容易吧?下次別帶了。”

她坐過綠皮火車,知道坐這時候的火車有多困難,人擠人不為過,還帶這麽多東西,真是難為他了。

沈建東第一次出遠門,不覺得辛苦,反而覺得興奮:“冇事啊,咱們這裏冇有,那邊可多水果了,都是咱們這邊冇見過的。可惜很多不能帶,不然帶回來讓你們嚐嚐。”

餘思雅笑道:“以後有機會的,對了,你哥有說他什麽時候回來嗎?”

沈建東點頭:“大概七八月吧,他好像是九月份去軍校進修,在這之前能回家一趟,具體的時間還冇確定下來。他說等確認了給咱們寫信。”

餘思雅在心裏算了一下,估計沈躍得八月份回來了。七月就暑假,到時候她提前將工作做好,爭取八月空出幾天,陪他在省城轉轉,他難得回來一趟,下次回來又不知道得什麽時候去了。

一家人今天什麽事情都冇做,就圍繞著沈建東去南邊的事聊了整整一晚,吃飯的時候都冇停。

不過這種興奮感過去了,第二天大家該上學的上學,該工作的繼續工作。

餘思雅回到學校,一邊上學一邊琢磨怎樣才能搞定供銷社。

中午,她照舊去了省大對麵的門市部。

自從這個門市部建成之後,餘思雅幾乎每天都會去一趟,因為裝了電話,大家有事都會打電話到門市部來通知她,她能夠隨時掌握清河鴨集團的動向。

今天中午,剛走進門市部,林紅旗就對餘思雅說:“餘總,今天上午胡秘書那邊來了電話,說是梅書記找你,讓你回個電話。”

餘思雅點頭:“好,知道了,我這就跟梅書記回電話。”

走到辦公桌前坐下,餘思雅一邊撥號碼,一邊想梅書記找她是乾什麽?應該是上次提的糧食問題。最近飼料廠豬飼料的出貨量一直在增加,雖然飼料廠裏儲備的玉米還能堅持一段時間,可也用不了多久了。

梅書記這時候來了訊息,倒是能解決這個燃眉之急。

電話鈴聲響了好幾秒後,終於接通,傳來胡秘書的聲音:“你好,這裏是辰山縣縣委書記辦公室……”

“胡秘書,是我,餘思雅,我找梅書記,現在方便嗎?”餘思雅笑著說道。

胡秘書聽說是她立即道:“方便的,餘總,你稍等,梅書記馬上過來,他等你電話好久了。”

過了一兩分鍾,電話轉到了梅書記手裏:“小餘同誌,吃飯了嗎?”

聽著梅書記中氣十足的聲音,餘思雅笑著說:“吃了,梅書記呢?不好意思,又中午打擾你,聽說你找我,是糧食的事有了眉目嗎?”

聽到這個話題,梅書記那邊頓了一下,接著傳來他無奈的聲音:“小餘同誌,我跟市裏麵反應你們飼料廠缺糧的事。市裏麵倒是很支援飼料廠的發展,但就是……”

餘思雅聽到這裏就明白是出了岔子,心一沉,說道:“梅書記,你直說吧,到底什麽情況?能解決就解決,不能咱們再另想辦法。”

梅書記歎氣道:“市裏的意思是,市裏可以給飼料廠提供所需的原材料,但有個條件,飼料廠得建到市裏去。我看市裏是聽說最近你們清河鴨服裝廠挺紅火的,有些不甘心咱們本地的企業建到了省城,給省城做貢獻吧,也怕飼料廠發展了,建到省城,所以纔會提出這個要求。”

餘思雅聽到這話,氣得臉都紅了。

聽電話那邊久久冇有聲音,梅書記就知道餘思雅是生氣了。這小同誌看著很好說話,見到誰都笑眯眯的,其實性子倔著呢,不然也將廠子做不起來。

他安撫餘思雅:“我跟黎市長說了,好好的廠子怎麽能說搬遷就搬遷,那廠子裏的工人怎麽辦?黎市長答應了,再幫咱們說和說和,有他在裏麵斡旋,這個事還是有希望的。”

“梅書記,你別說了,讓你為難了,這個事就到此為止吧,當我冇提過。”餘思雅冷靜地說。

她雖然生氣,但她知道,梅書記隻會比她更為難。梅書記也不想將飼料廠遷到市裏去,這個事不是他能決定的。估計梅書記在這裏麵還受了不少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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