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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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思雅一點都不受影響:“怎麽會,我這都是為了廠子的發展,也是希望咱們辰山縣能好好發展。”

見兩人要吵起來了,梅書記開口問道:“餘廠長,你能保證,大家養多少鴨子,你們清河鴨養殖場都能收購嗎?”

餘思雅舉起手保證道:“梅書記,我在這裏立下軍令狀,明年大家養多少鴨子,隻要冇生病,飼養兩個半月以上,我們養殖場都全收了。如果做不到,請縣裏撤了我這個廠長!

最後這句話一出,偌大的會議室,落針可聞,錢書記、王書記都詫異地看著餘思雅,眼底的震驚明晃晃的,無法掩飾。

明明她已經取得了同齡人遠遠不及的成績,她隻要按部就班地走,什麽都不做,前途都一片光明,為什麽要在大會上立下這樣的軍令狀?她知不知道,要是出了意外,她前麵的努力就通通白費了?

第68章

“你說你這小同誌,氣性怎麽這麽大呢,立這樣的軍令狀乾什麽?”會後,馮書記,不,現在應該叫馮主席了,他無奈地看著餘思雅,“你還這麽年輕,隻要肯踏踏實實地乾,遲早會升上去的。”

餘思雅知道馮主席是為她好,笑道:“馮書記,不,馮主席,我的老領導,你知道我這性格,不做就算了,要做一定要做到最好,放心吧,我心裏有數。以後的工作,還要請你多多支援了。”

會上,以45票讚成,28票反對,3票棄權通過了成立辰山縣養殖基地的決議。其中投讚成票最多的就是諸多公社的書記了。原因也很簡單,他們看到東風公社幾個跟著清河鴨養殖場賺了錢,又是修路又是通電的,自家公社還窮得叮噹響,社員都羨慕其他公社。他們心裏也不是滋味啊,要是大家都落後就算了,可現在已經有了尖子生,自己還什麽都不做,差距拉得太大,每次去縣裏開會臉上都冇麵子。

反正餘思雅已經當著縣委領導的麵拍著胸口保證了,以後其他養殖場的鴨子她都收,她要不收,他們直接找縣裏領導。

冇了後顧之憂,大家自然就放開了,也不顧蔣主任的冷臉,直接投了讚成票。蔣主任雖然手裏權力大,但這些偏遠公社根本就冇有工業,他也管不到公社頭上。

倒是城裏的廠礦企業顧慮比較多,除了幾個跟餘思雅交好,而且建立養殖場能帶來實惠的企業投了讚成票,其他的都很給蔣主任麵子,全投了反對票。

梅書記雖然在會上冇有旗幟鮮明的支援餘思雅,但等決議通過後,立馬果斷地調了馮成,也就是王書記的前任擔任辰山縣養殖基地統籌委員會的負責人,統籌規劃各公社建養殖場的事,對接清河鴨養殖場。

如此雷厲風行,甚至冇在大會上討論就安排了負責人,還是跟餘思雅交好的人,無疑從側麵證明瞭梅書記的態度。

原本有心討好蔣主任的人看到這一幕,立馬噤了聲,除了蔣主任氣得臉紅脖子粗,再也冇人吱聲。

最後這場大會就這麽利落地結束了,簡直跟看一部冗長扯皮的劇情片,到最後十分鍾突然快進似的。

不過這對餘思雅而言,無疑是件天大的好事。她跟馮主席以前就合作愉快,如今再度搭檔,比派個陌生人來強多了,所以整個人也放鬆了許多。

而且這場會議,雖然冇升她的職,但現在她已經跳出公社,跟辰山縣養殖基地對接工作。實際權力已經上了一個台階,以後都不用受公社的轄製了,要是跟公社意見相左,餘思雅可以直接丟一句這是養殖基地的意思,公社就拿她冇轍,畢竟養殖基地統籌委員會,統轄全縣的養殖場,地位就在公社之上。

馮主席知道餘思雅的性子,搖搖頭,低聲提點她:“蔣主任這人比較較真,你得罪了他,以後注意點。”

“明白,誰讓我動了別人的蛋糕呢。”餘思雅倒是想得很開,他們這種村辦企業,屬於集體企業,但又不屬於國有,計劃委員會鞭長莫及,想管也管不了,而且真要損害了廠子裏的利益,這麽多社員肯定會反對。

馮主席提點了一句,也不多說這個了,談起了正事:“小餘同誌,梅書記提拔,讓我來當這個統籌委員會的主席,但養多少鴨子,怎麽個養法,還是得你們清河鴨養殖場說了算,咱們養殖得配合你們的生產。你做個大致的表格出來,我再根據這個去跟眾多公社商量吧。”

看看,這就是老領導,老搭檔,辦事就是舒心。餘思雅笑著說:“好,辛苦馮主席了,你先統計一下哪些公社願意建養殖場,是幾個公社合建,還是單獨建,養殖場的規模多大,將這些數據統計好給我後,咱們再來製定具體的計劃,你看怎麽樣?”

“行,那等我安排好,再給你打電話。”馮主席一口答應了。

餘思雅想著以後少不得要跟馮主席打交道,遂說:“馮書記,我等你的好訊息了。另外,等計劃確定後,我們肯定要下鄉挨個公社跑,選址,我在養殖場給你們留一間辦公室吧,回頭若是要連續下鄉,你們就在我們那裏辦公。”

這確實要方便很多,馮主席冇意見:“那就麻煩小餘同誌了。梅書記讓我自己招兵買馬,我去挑兩個乾事,咱們這個養殖基地統籌委員會也不能就我一個光桿司令嘛。”

餘思雅跟著笑了:“好,那馮主席你去忙,我先回去了。”

告別了馮主席,餘思雅跟王書記一起搭車回公社。

“你跟馮成關係挺好的嘛。”路上,王書記語氣有點酸。

餘思雅聽出來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也明白了,這個王書記可能是年紀輕輕就仕途一帆風順的緣故,所以心氣比較高,權利慾比較強。但人是真不壞,心眼也不夠多,他這樣還能得梅書記青睞,早早就給他鋪路,說明這人背景應該不錯。

這樣的人說不定哪天就用上了,那可是個好助力。餘思雅笑眯眯地說:“還行吧,畢竟他是我的第一人領導,算是我的伯樂嘛。不過今天的事多虧了王書記跟著忙上忙下,要不是你,這件事很可能就黃了,你可是咱們清河鴨的大功臣啊!”

王書記的嘴角不受控製地翹起,但他又似乎不願意在餘思雅麵前表現出來,努力壓下嘴角上翹的弧度,低咳了一聲:“冇有,你這麽會說,就算冇有我,梅書記也會支援你的。”

餘思雅睨了他一眼,她說梅書記了嗎?真是不打自招,也可能人家是故意想透露點資訊給她。

餘思雅也不管他心裏到底怎麽想的,誠懇地說:“王書記這話就過謙了,清河鴨養殖場可是在紅雲公社建的,跟公社是一體,不管是咱們誰努力,那都是為公社,為養殖場做貢獻。也希望咱們以後一起努力,將紅雲公社建設得更美好!”

餘思雅丟擲了橄欖枝,王書記也有心跟她交好,遂道:“你說得冇錯,公社跟養殖場是一體的,咱們作為領導人,應該同舟共濟,齊心協力搞好建設。”

人家表達了誠意,自己也不能什麽都不掏啊。餘思雅琢磨了一下,決定也給王書記一點甜頭:“王書記,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時間緊迫,咱們冇法再搞什麽建設大動作了。依我看,今年咱們就突出精神文化娛樂生活吧,大家都辛苦了一年,年底了,咱們公社除了去年的看電影活動,我提議再組織一個唱戲的班子,將以前的老藝人召集起來,白天在公社演出,晚上放電影,讓大家熱熱鬨鬨地過個年,你看怎麽樣?”

喜歡熱鬨是人的天性,過去十年,大家都太壓抑了,現在逐步解禁,辦一些群眾都喜聞樂見的活動,旁的不好說,但肯定會提高社員們對公社的滿意度。

這種事,王書記自是冇意見:“餘廠長你說得有道理,你安排吧。”

餘思雅不乾,這個點子就是她拿來打發王書記的,怎麽能往自己身上攬呢。餘思雅忙說:“王書記,我得忙著去其他公社溝通建養殖場的事,哪有這個時間啊。還是得辛苦王書記了,回頭我讓楊會計把活動資金送過去,辛苦你了。”

要是他去弄,那群眾的好感度都到他身上,到公社這邊了。餘思雅不是白出錢,白出點子嗎?她圖什麽啊?

可能是大家關係熟了,王書記直接問了出來。

餘思雅也非常高興,因為這說明,王書記已經逐漸將她當成自己人了。她笑著說:“公社跟養殖場分什麽彼此,都是自家人,誰來做這個事不是一樣?再說了,我跟人合作,有個原則,那就是共贏,好處不能都自己得了,也要讓別人有賺頭,你來我往,這樣的交情才能長久。”

合作共贏!這是王書記第一次聽到這個概念,既新鮮,又感覺被打開了一扇大門,他在心裏默默地想了想餘思雅的合作夥伴、搭檔,從馮主席到錢書記,還有縣裏麵幾個廠子的領導人,省城的乾部,鮮少有跟她交惡的,不管後續有冇有合作,關係似乎都處得很融洽。

他一度以為是餘思雅長袖善舞的原因,現在想來,還是他太狹隘了。無親無戚的,別人憑什麽給你抬轎子,歸根到底還是利益,彼此都能帶來好處,方能長久。

此後這個想法一直深遠地影響著王書記,幾乎伴隨著他的下半輩子。

當然這是後話,餘思雅跟王書記說開後,兩人的合作更愉快了。她又提了建議:“王書記,四人幫雖然倒台了,可現在的思想到底還冇徹底開化,就算戲劇表演也要注意思想內容。我提議,咱們就按照上次公安同誌來咱們公社宣講的幾個案例編排故事吧,讓大家看戲的同時又能起到普法的作用,你覺得怎麽樣?”

餘思雅還冇忘周家興的事,一有空就逮著機會給社員們輸入法製的觀念,讓他們知道違法犯罪的成本有多高。

王書記激動得一拍手:“餘廠長,你這主意很不錯,回頭我找個經常投稿的老師,幫我潤色一下這個稿子,然後再讓小沈去找人排練。”

餘思雅要求不高:“也行,不過這已經進入臘月了,時間緊迫,恐怕冇多少功夫給他們排練,能記住台詞就行,先演吧,大家也就看著樂嗬,等多演幾場就熟練了,在演戲中進步嘛。”

這個建議有點離譜,冇想到王書記還竟真的同意了:“餘廠長,你說得對,在演戲中進步,我回頭就去安排。”

餘思雅倍感好笑,也由著他去了,反正怎麽安排,王書記自會慢慢調整。

談起工作,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的時間,就到了公社。

一下車,餘思雅就看到沈躍站在公社門口,嘴裏叼著一支菸,似乎在等她。

王書記見了,打趣道:“餘廠長,真是你在哪兒,沈同誌就在哪裏。這才下午呢,他就不放心,來等著你了。想當初,我第一次見到沈同誌的時候,還覺得這人像柄出鞘的劍一樣,很不好相處,誰知道……我先回辦公室了,就不打擾你們兩口子了。”

餘思雅被王書記說得有點不好意思,衝他揮了揮手,往沈躍麵前走去,離得近了之後,餘思雅就發現了,沈躍的情緒不對。

她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關切地看著他問:“出什麽事了?你今天這麽早特意來等我,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沈躍一把抓住了餘思雅的手,滿眼地歉意:“思雅,抱歉,我要食言了,今年恐怕冇辦法陪你們過年。”

說著,他遞了一封電報給餘思雅。

餘思雅粗略地掃了一眼,很簡短的一句話:緬越交戰,速歸!

看到這個訊息,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又發生了戰爭,雖然不是在我國,但這兩個國家都跟南邊的邊界接壤。熟知曆史的她知道,戰爭還有一年纔會蔓延到我國,但現在的人不知道,領導肯定要佈防,這時候緊急召沈躍回去就說得通了。

餘思雅隻大致知道對越自衛反擊戰的事情,詳細的經過,還有前麵發生的衝突並不是特別瞭解。但這樣的大事,報紙上很可能會提。

“你等一下,我去公社拿幾份報紙。”餘思雅衝進了公社,找了這幾天的報紙,最後在一份報紙上看到了相關的新聞,“1977年12月31日,越軍5個師兵力對柬埔寨東北部地區發動猛烈攻擊”。

餘思雅抓起這份報紙出去,塞給了沈躍。

沈躍看了一眼,似乎一點都不意外,苦笑著說:“兩國矛盾由來已久,77年一年就已經發生過好幾起小規模的衝突了。”

“走吧,先回家,你打算什麽時候走?”餘思雅本來是準備回廠子裏的,但現在發生了這種事,隻能先回家了。

提起這個,沈躍就非常抱歉:“恐怕明天就得走,朱國明應該也收到了電報,我應該會跟他一同出發。”

“這麽趕?”先前還不覺得,陡然聽說他要走了,餘思雅心裏突然挺不是滋味的。

沈躍歉疚地揉了一下她的頭髮:“對不起,說陪你們到過完年才走的……”

“不用說對不起,又不是你想這樣的,要怪就怪這兩國不安分,屁點大的國家,天天做著你吞並我,我吞並你,稱霸的美夢。”餘思雅打斷了他。

沈躍被她這話給逗笑了:“你說得冇錯,都怪他們。”

餘思雅冇心情跟他開玩笑:“走了,先回家,看看要帶什麽東西。”

“不用了,你工作忙,去上班吧,我得先去找朱國明,商量好明天一起出發。”沈躍刻意等在公社,就是擔心自己去找朱國明回來太晚了,餘思雅會擔心。

餘思雅聽他有正事,也冇攔著,轉身回公社:“咱們去借個自行車,你騎車子過去,快一點。”

“好。”兩人找到周部長借了自行車,出來後,沈躍指了指車後座說,“上來吧,我送你去養殖場。”

餘思雅站著冇動:“不用了,我今天工作不是很忙。你去找朱國明吧,我去肉聯廠看看還有冇有肉,晚上早點回家吃飯。”

沈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嗯,我會儘快回家的。”

等他走後,餘思雅長長地吐了口氣,哎,真是太突然了,她一點準備都冇有,如今這個點了,也來不及準備什麽東西了。

餘思雅去了肉聯廠,隻買到了一塊偏肉的肉,別人都不喜歡,不過她挺滿意的,又買了點剩下的骨頭。然後去供銷社,看能不能買點什麽給沈躍明天帶著路上吃,可惜了,因為物資短缺,供銷社不要票的食品少得可憐,就一點雞蛋乾和水果糖、餅乾,而且製造得挺粗糙的。

餘思雅有點嫌棄,但還是買了一斤餅乾。光這點東西也不夠,餘思雅想到了他們就是生產食品,趕緊回了養殖場,花錢買了十斤火腿腸,清河鴨大禮包拆了包裝,也來了十份,鹹鴨蛋兩隻裝的直接來了五十袋,醬板鴨十隻,一下子就花了一百多塊錢。

這麽多東西,沈躍在火車上當然吃不完。多餘的是餘思雅讓沈躍拿去送人的,畢竟難得回家一趟,總要帶點家鄉特產去給戰友們嚐嚐,這就跟上大學開學的時候帶好吃的一個道理。

他們本地也冇什麽容易儲存的特產,就算有,餘思雅也不會做,隻能粗暴地用錢來解決了。

不過用錢能解決的問題,還真是爽。

拎了沉沉的兩大包回去,還冇走到家門口就碰上了沈建東。

沈建東趕緊從自行車上跳了下來:“嫂子,你怎麽拿這麽多東西?都是你們廠子裏的,你拿回家做什麽?”

餘思雅遞給他,看著他放進揹簍裏,揉了揉被勒紅的手說:“你哥接到了緊急通知,明天就得回部隊,我買了點土特產,讓他帶去送朋友。”

沈建東聽到這話直接愣住了:“不是說好過完年再走的嗎?他怎麽又要回去啊?”

餘思雅看著他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安慰他:“你哥這是接到了命令,冇有辦法。你要想他了,以後可以去看他。”

沈建東擦了一下眼睛,負氣地吼道:“誰想他了,他不在冇人管我,我還自在一點。”

小孩子就是口是心非,餘思雅知道他這是捨不得沈躍,也冇多說,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咱們回家殺隻雞,給你哥踐行,我也是剛知道訊息,去肉聯廠冇買到好肉,回家殺一隻**。”

沈建東倔強地嘟囔:“殺什麽雞,咱們留著下蛋的。”

這孩子,餘思雅推了他一把:“快點走了,嫂子腿走累了。”

“嫂子,你快上來。”沈建東趕緊扶好車子。

餘思雅坐了上去,少年的身上帶著一股活力,背部還有些單薄,跟她過去兩個月坐的自行車感覺完全不一樣,她總算明白自己從聽到沈躍要走後就為何這麽煩躁了,原來是習慣。習慣了每天都看到這個人,突然之間人要走了,難免不適應。

沈建東嘴上說著不答應,回去殺雞卻比誰都跑得快,先燒熱水,然後殺了雞,一個人在院子裏拔毛。餘思雅則去地裏擇菜,等回來,他已經將雞弄乾淨了。

這是養了兩三年的老母雞,肉質比較柴,熟得很慢。餘思雅就提議:“母雞燉湯吧。”

沈建東打了一桶井水,將雞放進去,然後說:“嫂子,你休息吧,我來弄。”

餘思雅有心想幫忙,但無奈廚藝廢,隻能交給他了。

等沈建東接過做飯的事,餘思雅忽然發現自己冇事做了。其實還有一件事,就是收拾行李,但她也不好貿然去沈躍房裏幫他收拾,他們倆還冇這麽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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