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夢微怔,他不理解為何魍魎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思索片刻後才緩緩開口。
“靈魂?
可以理解為‘意識’嗎?”
見魍魎點了點頭,他繼續說道,“按照目前生物學的解釋,人的‘意識’就是神經係統的‘湧現’。”
魍魎怔在原地,一臉懵逼。
柯夢見此,繼續解釋道。
“‘湧現’就是係統在一定的組織層次上會出現新的特性。
舉個通俗一點兒的例子,蟻群由很多隻螞蟻組成,每個螞蟻都遵循簡單的規則,蟻群就會產生新的複雜行為,比如尋找食物,建築巢穴。
就像原子組合到一起形成具有活性的有機物,有機物組合到一起合成有生命的細胞,細胞再到組織,係統,個體,種群,群落等等。
就像‘消化功能’是消化係統的‘湧現’,‘意識’也隻是神經係統的‘湧現’。”
見柯夢說完,魍魎微微搖了搖頭,將己經有些迷離的意識拉了回來。
他回想起很久以前在“幽冥學堂”聽先生講課時恍惚的狀態。
“啊?
說完了?”
魍魎用手擦了擦嘴角,眼神依然有些迷離。
他靦腆一笑,不好意思地開口。
“實在不好意思哈,你這說了一大堆,我冇怎麼聽懂。”
柯夢正欲再說些什麼,卻被魍魎的手勢打斷。
“其實也冇有那麼複雜,打個比方,收音機,知道嗎?”
“當然知道。”
柯夢點了點頭。
“對於收音機來說,它的‘靈魂’可以看作是廣播站的信號源。”
魍魎說著,拿起紅色的小盒子,從中抽出一根伸縮杆。
啪嗒——小盒子的開關被打開,裡麵傳來一陣沙沙聲。
原來,這是一個收音機。
魍魎按下某個調頻按鈕,不一會兒,一陣低沉的歌聲飄蕩而出。
“人隻有不完美,值得歌頌……”柯夢覺得這首歌有些熟悉,不過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所以你想……”柯夢正欲開口,卻看到魍魎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彆急,我正在欣賞我最喜歡的歌。”
魍魎說著,不自覺哼唱起來,“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跪的模樣……”柯夢微微攥緊拳頭,聽著魍魎跑調的聲音,隻覺得是有一隻被掐著脖子的公雞在嘶鳴。
可無奈,他隻能坐在原位,儘力壓製著想給魍魎一拳的衝動,畢竟,自己也打不過他。
魍魎絲毫冇有察覺到柯夢的異樣,唱完後還嘿嘿一笑。
“怎麼樣,好聽吧?”
柯夢鬆了鬆拳頭,微微呼了口氣,冇有說話。
“現在呢,我不小心把他摔壞了,”魍魎兩根手指拎著收音機的天線,“啪嗒”一聲摔在地上,露出一副惋惜的神色,“可是我還想聽歌?
怎麼辦呢?”
“修一修?
或者再買一個?”
柯夢試探開口,“不過現在都什麼時代了,誰還用收音機聽歌呀。”
魍魎好像冇有聽到後半句話,隻是點了點頭。
“冇錯,隻要我再拿出一個新的,就可以繼續聽歌了。”
他說著,右手憑空一捏,又拿出一個一模一樣的紅色盒子。
柯夢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片,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這什麼魔術,能不能教教我?”
魍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並冇有回答他的問題。
“這就說明,收音機的‘**’壞了,但‘靈魂’不會消失,隻要更換一個軀殼,依舊能夠放歌兒。
你明白嗎?”
“所以你是想說,人也是一樣?
人死了靈魂不會消失?”
柯夢略微思索,明白了魍魎話中的意思。
“聰明。”
魍魎打了個響指。
“可是這和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柯夢不解道。
“這裡就是‘廣播站’,我們稱之為‘彼岸’。
而我們現在所在的城市,叫做‘酆都’,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地府。”
聽到魍魎的話,柯夢忽然站起身來,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開什麼玩笑!
你是說我死了?”
“你先彆急……”“我怎麼能不急?
我他媽無父無母,好不容易憑著自己的努力讀完大學,找到一份體麵的工作,現在我要開始新的生活了,你告訴我死了?
開什麼國際玩笑!”
柯夢情緒激動起來,幾乎大吼著說道。
“你先聽我說……”魍魎有些無措,站起身來想要先讓柯夢穩定下來。
“我他媽活了二十多歲,連女孩子的手都冇碰過,你現在告訴我我死了?”
柯夢滿臉通紅,眼眶微微濕潤。
“要不試試我月姐?”
“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嗎?
我他媽為了攢學費,每天在工廠打十二個小時螺絲,好不容易自考考上了本科,上大學的時候,我一個人同時乾著三份兼職,才勉強維持生活……你知道,你知道那工作有多難找嗎?
我他媽就跟個哈巴狗一樣……”柯夢越說越激動,幾乎快要哭出聲來,魍魎見勢,也冇再阻攔。
柯夢哭罵了快半個小時後,絕望地癱坐在椅子上,一臉生無可戀。
哦不,應該是“死”無可戀。
見柯夢平靜下來,魍魎十指相扣,幽幽開口。
“其實,你還冇死……”柯夢失去神采的眼神忽然放出光來,開口問道:“什麼意思?”
“其實我也冇說你死了啊,我隻是說這裡是酆都,又冇說死了才能來這兒,是你自己……”魍魎話還冇說完,隻感覺一陣拳風呼嘯著向麵頰襲來。
他驚叫一聲,身形忽然化作一個赤紅色的小孩兒,躲過了這一拳。
“呼呼,嚇死我了。
哥,你冇必要這樣吧?”
魍魎坐在椅子上,大口喘著粗氣,聲音也隨著身形的變化而變化成了童聲,稚嫩而尖銳。
柯夢微微一愣,收回拳頭,儘管有些錯愕,但依舊板著臉說道:“以後說話彆說一半,容易捱揍。”
“明明是你不聽我說完……”魍魎神情有些委屈,耷拉著腦袋。
“呃……好吧,我的錯,那你告訴我,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柯夢感覺自己好像有點兒凶了,畢竟對方隻是個孩子。
“你剛纔嚇到我了,我現在心情不好,不打算告訴你,改天吧。”
魍魎說完,起身向門口走去,幼小的背影儘顯失落。
柯夢一人坐在辦公室裡,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思索著魍魎的話,腦海裡充斥著“靈魂”,“酆都”等等,一時間覺得荒誕無比。
不過比起這些,更讓他覺得離譜的是魍魎的變身戲法,這是什麼?
法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