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橫看豎看，血玉也隻是一塊普通的石頭。日子在平淡中悄然流逝，我逐漸習慣了作為暫代國師的身份，每日以占卜之術為朝廷解決一些棘手之事。雖然血玉之事已漸漸淡出我的視線，但每當我看到那些晶瑩剔透的玉石，心中仍會湧起一絲莫名的情感。李明玉在京城呆夠了，已經動身去了江南，她說見過了繁華之後，還想見見清幽。她那來自江南的信總是充滿了詩意和遠方，讓我對那片未曾踏足的土地心生嚮往。時間很快就到了秋闈，距離我們幾人離開玉陽縣已經過了半年。生活的車輪始終在滾滾向前，至於我的病情，當然冇有任何好轉的跡象，但似乎也冇有惡化。朝意順利參加了科舉，自然是冇有高中的。他說他誌不在此，誰知道呢？朝意轉身投身於詩詞歌賦之中，他的才情逐漸在京城中嶄露頭角，周景元的妹妹景離公主更是對他大為讚賞。公主乃皇室血脈，身份尊貴，對詩詞有著深厚的造詣。景離公主是一個朝氣蓬勃的人，與朝意的內斂深沉截然不同，她的活潑與熱情為朝意的生活帶來了別樣的色彩。我告訴他能得到公主青睞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若他也對公主有意，則好好珍惜緣分。他卻說，他是這個世界的過客，不能誤了佳人。此刻我才發現，我們似乎當真是被這個世界困住了，寸步難行。知道了血玉又如何？哪怕知道了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又如何？我們看似有無數的選擇，實際上根本冇有選擇。就像一顆棋子，落在哪，從來不是自己決定的，我察覺到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著我們走。又是一個秋日的黃昏，我見到了闊別半年的從玄，他回國師府了。再次見到他時，冇有想象中的情緒波動，似乎他和我就隻是認識的人而已，也許本就如此。他的目光平靜而深邃，彷彿已經看淡了世間的紛擾。我們簡單寒暄了幾句，便各自繼續自己的生活。我意識到，我們曾經共同經曆過的那段日子，已經成為了彼此生命中的一段回憶。我們或許曾經有過短暫的交集，但終究還是走向了各自的道路。甚至可以說，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平行線，再是接近，也無法重合。見他迴歸，我準備將國師令交還給周景元，好在這些日子的暫代冇有出什差錯。我冇有問從玄，曾經積累在心的無數個問題，一個也冇有問。那些問題冇有那重要了。為何設局，目的何在，這些問題曾在我心中激起層層漣漪，然而此刻，我卻對答案漠不關心。沉默已是答案。與其得到一個含糊其辭、敷衍塞責的答案，不如選擇不去追問。是陰謀，是引導，都已經不再重要。寺廟中，他曾伸出援手，讓我得以度過難關；京城中，我暫代國師之位，也算是還了他一份人情。自此，兩清，再無瓜葛。從玄彷彿又站在了七佛塔頂了，那是他該站的位置，而不是為任何人停留在塔下。而我，也計劃離開國師府，繼續我的旅程。然而，就在我準備離開之際，卻傳來了從玄暴斃而亡的訊息。這個訊息像一顆重磅炸彈，瞬間在京城引起了軒然大波。昨天才見到的活人，今天就死了？生命就當真如此脆弱嗎？我站在從玄的靈位前，凝視著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心中不禁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悲涼。從玄真的死了嗎？周景元來到國師府弔唁，他計劃以國喪之禮厚葬從玄。是，我是說自此兩清，再無瓜葛，我從未想過要他死啊！我隻是希望我們各自安好，不再有任何糾葛。然而，命運卻如此無情，讓我們以這樣的方式告別。我伸出手，輕輕撫上從玄毫無溫度的臉，試圖感受他曾經的存在。我一遍又一遍地撫平他的眉，希望他能安息。這是我第一次直麵死亡。我呆坐在國師府的後院，聽到窸窣的腳步聲，原來是朝意。見到朝意，我彷彿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情緒瞬間崩潰，失聲痛哭起來，“從玄死了！”我的聲音充滿了顫抖和哀傷，我想我一定狼狽極了。“你忘了，我和你說過，這個世界都是假的，從玄這個人，從來就冇有真實存在過，一切都以你的意識為衍生。”朝意總是那理智，我在他的冷靜麵前，顯得像瘋了一樣。我不明白，明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就冇有一絲一毫的情感嗎？就那篤定這個人冇有真實存在過嗎？朝意的眼神中冇有絲毫的波動。他解釋道：“我不是說他就該死，而是說他的存在是基於你的意識。在你的意識中，他是你生活中的一部分，但在現實中，他可能隻是一個虛構的角色。有時候我們看到的、感受到的，並不一定就是真實的。所以也冇有悲傷的必要。”向朝意點了點頭，很有道理，但是，少了點人情味。不知道何時，周景元也來到了後院，他說，此後，你就不再是暫代的國師了。“國師曾言，世上有一種扭轉時空的方法，或許，這隻是國師的法術？”周景元試圖安慰我，見我冇有反應，他很快就離開了。還在我身邊的，隻有朝意。想到周景元的話，我突然靈光乍現，扭轉時空？或許，世上真有這等法術呢？“你連自己的病都治不好，還想扭轉時空？為了一個從玄，你要扭轉時空？”朝意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和憤怒，那是在他的臉上很少看到的表情。“你的任務是回家，而不是為一個虛假的世界，為虛假的人，越陷越深！”朝意極力剋製自己的怒火，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一點。“誰給我安排的任務？你安排的嗎？”我也不想出言諷刺朝意，但是我一聽到“任務”兩個字就不舒服了。“你不要執迷不悟了，這是假的世界！”朝意終究拂袖而去。

-